【藝文賞析】溪中行善
【藝文賞析】溪中行善
2008/11/17 | 作者:游乾桂/文 黃重元/圖
兒子的聲調略帶喜樂,經過三個多小時的休息,魚兒養足了的體能,順著我們巧妙設計出來的水道游了出去,回到它的家園。兒子欣喜若狂,並對著河大喊──回家就好,你的媽媽在等你的喲。
北勢溪冰鎮的水裡,有一條白白的,橫陳兩岸的流刺網,擱置了幾條大石斑魚,牠們正努力用最後的餘力掙扎著,奮力躍出水面半尺高,又重重落了下去,反覆許多次,氣力放盡似的,不再有任何動作了,看來是逃不了的。
兒子遠遠瞧見了,快步踏水向前。
「魚!」
他逕自脫離溯溪的伙伴,有如達摩祖師,一葦渡江,凌空約莫半尺,在石頭上踩出一縷煙,沒多久就抵達魚兒翻波之處,我緊接著。
兒子放下背包,蹲了下來,伸入水中探了幾回,終於摸起一頂網子,他順勢撈了上來,受難的魚也跟著現形,數一數,共有八尾。
兒子仔細觀察,發現有五尾死亡,三尾奄奄一息,如果不馬上施行救援,大約熬不過幾小時。
「怎麼辦?」
兒子急了,拍拍我的背:「快救呀。」
我蹲了下來,用盡吃奶的力氣與糾纏的魚線奮戰,即使我使盡了全力,依舊破解不了它的堅韌,根本扯不斷,心想只能靠利刃,可是我向來不帶刀溯溪,看來毫無機會了。
時間一分一秒逝去,兒子突生妙計:「石頭。」
不成,不成,用石頭會把魚兒砸扁了。
「你想到那裡去了,我說的是把石頭敲碎,鋒利的部位就成了石刀,可以切開堅韌的魚線了。」
我不得不對兒子的隨機應變另眼看待,是呀,石刀管用的,小時候,靠著它做了很多事,捨近求遠的慣性,使我錯失靈感了。
兒子立刻找著一粒石頭,用力敲了幾下,蹦裂開來,我試一試刀鋒,簡直削鐵如泥,哦,亂講的,削草如泥,看來頂管用的;我在網子上畫了幾下,果真切開了。
兒子從站到蹲,最後坐了下來,接下我手中的石頭,他說,小心一點,否則會割傷魚,果真善良,看來這麼多年教他的善念,真沒白費,起心動念就是慈悲,我點點頭,謹遵教誨,他慢慢把魚網切開,魚兒一條條得救了。
「死去的五尾怎麼辦?」
一時半刻,我竟想不出好辦法。
「土埋?河葬?」
原來他早有定見了,那就河葬吧,魚在水中,牠們本來就屬河的,也許會成為小魚的養分,生生不息。
我與兒子合掌默念了一句佛號,送牠們進極樂世界,等候輪迴。
活著的三尾,如何是好?。
兒子雙手一開,準備放生。
我趕緊阻止:「不行,魚兒太虛弱了,放入急流可能會承受不來。」
兒子伸出去的手被我大聲震懾住,停在半空中,慢慢縮了回來。
其實我也不清楚這種說法是否正確,只是依照常理推論,虛脫者禁不住折磨,猜想放生會等同於放死,但怎麼做?
兒子想出一個辦法,他建議挖一處小水溏,把三條魚放在其中休養,我補充一個想法,再挖一條連通水溏與溪流的溝渠,讓牠們休養完畢,有體力時,可以借由水道游回大河找媽媽。
接下來就是工作了。
三條魚可以容身的小水池不是什麼大工程,很快的,我們挖出一處,並且從上至下引出聯通河的水道,好讓休養調氣完畢的魚,有路可游。
我們把魚輕輕的放了進去,不知是虛弱無力,或者驚嚇過度,翻著白肚,我們坐在溪畔等了五分鐘,終於看見魚兒翻身,動了起來,忐忑的心終於放下。
「走吧。」
不忍前行的兒子,被我一喚,勉強起了身,伸出手來跟魚兒說拜拜。
「沒事的,我們回程再看牠們一眼不就行了。」
「你記得嗎?」
「這樣好了,插上樹枝做記號,免得回程真的忘了。」
傍晚的森林深處,水冰霧濃,必須啟程返家,否則天黑地暗就不便了,兒子忽而記起魚兒的事,這回可急了,箭步如飛起來,一直趕往河畔小池。
「不見了。」
兒子先我一步踏上以枝為誌的地方,在風中嚷著:「不見了。」
不見了,魚兒游走了。
兒子的聲調略帶喜樂,經過三個多小時的休息,魚兒養足了的體能,順著我們巧妙設計出來的水道游了出去,回到牠的家園。
兒子欣喜若狂,並對著河大喊--回家就好,你的媽媽在等你的喲。
夜裡,兒子與媽媽分享這件事,聽得出來善行中的驕傲,我補充說明,喚他小善人,這下他更樂了,小小的臉龐,因為不好意思而泛紅著。
臨睡前,他小小聲的問我:「現在,牠們會不會在開慶生會了?」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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