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如果花兒有遺憾 
 
  2008/12/4 | 作者：小兵
 
  常常覺得自己好像走在夢的荒原。

那年夏天，我在陽台上種了一棵植物。說明書上指出，此類植物原產於酷熱的南國，是一種攀爬性的觀賞花卉，會開巴掌大的白花，香氣清淡似水。我輕率地覆土、澆水，誰知經過低溫休眠處理的種籽，好似遺忘了原鄉的氣候，在異國落地就急著抽長、頻頻開花；但我卻從未見過，因為它總在夜色初滲時綻放，然後急急凋萎，而那時的我不是忙著加班開會，就是酒酣耳熱不知今夕是何夕。

在輝煌燈火裡開放、等不及燈熄人靜便花萎香散，這種情境竟讓屢屢錯過花時的我產生似曾相識之感。

會不會像睡夢裡迷途於黯夜的荒原？

或者，更像獨自步行在華燈初上的台北城？

去年耶誕節前夕，一位多年不見的朋友寄來賀卡一封。他用白報紙裁製成信封，裡面裝了幾顆咖啡豆，「希望給你一個香醇、溫暖的節日酘酘」我展讀隨信附寄的短簡，只可惜拙劣的手工掩飾了他的美意。我記得自己連賀卡都沒有回，更別提將豆子研磨成粉來沖調香醇的咖啡了。

同樣在那年，我收到了另一封信：「我無法想像，我們可以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而彼此不聞不問，彷彿從來沒有認識過一般.......」就在數年前，一個鳳凰花開的如青春烈焰的盛夏，我曾瘋狂地追求過她，後來卻不了了之。事隔多年，我不曾想過會再聯絡，因此對於她的詰問，也只有以沉默來迴避了。

不知為什麼，那夜開的花朵竟使我聯想起那位朋友的心情：緩緩舒展雪白的瓣片、發出清柔似水的的香氣.....可是，卻無人理會！於是只好在華燈初上時，合瓣告別。

如果花有遺憾，那是因為缺乏知音，至於人呢？

我常想，類似這樣的粗疏與逃避，究竟是特例還是天性使然？人在台北，認識朋友比吃個漢堡還要容易；但是，很可能一轉身就忘記對方的名字了。置身於來來去去的人潮裡，有時不免自問：到底自己是其中的一朵花呢？還是被遺忘在沙灘上的貝殼？

我還記得那年冬天特別寒冷，接連幾道鋒面過境，夜晚的溫度有時低至攝氏四、五度。有一晚，我走上陽台，驀然驚覺那棵植物已經枯死。我仔細搜尋，發現它沒有結出任何種籽！我不明白它是因為身處異地或者是寂寞所致；正如我不明白它的死亡究竟是生命的自然週期所限，還是因為陡降的氣溫？

死了一棵植物，和走了幾個朋友有關連嗎？我不知道。只是我不免會想到，某些時刻或許我們都有些像那自開自落的花朵，置身於黯夜的荒野邊緣.....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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