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2-02 11:57:18小蟹子

一月:風,也將晴;雨,也將晴

        1.莫道繁華無憑

    一月從新曆元旦開始,經過小寒、大寒,收束於舊曆春節。

    元旦凌晨,更換封面紀年翻新。過去在社群初崛起時,我與世隔絕;當社群繁花絢爛、AI書寫模糊了創作邊界、Deepseek擠進ChatGPT的聊天室湊熱鬧後,我才以一種脫拍的慢速靠近。謝謝俊卿繪製的瑪格莉特花色,在歲月的形貌間嵌繡著記憶的餘香。回想起生命中近半時間都種植在創作坊,帆布書包以稿紙格子框出夢的遠方,直到流光轉彎。那些年的深長意韻,飄散在流光中,像花期四季輪轉,芬芳隨風,好多人,好多事,都漫開成無邊繁華中一朵又一朵小花,盛放過,沉寂過,但從未消失。想起很久以前不知道在哪裡看過的「莫道繁華無憑,山鳥記得,百花曾經開過」,照眼,就是一輩子,一直很喜歡,有時候還生出錯覺,這多像自己寫過的字句而被遺忘了?這些那些,寫過的字、遇過的人、說過的話,都如山鳥清歌,且飛且住,成為秋深餘韻,隨著2025年翻越未知,在看見和看不見的地方繼續芬芳……

    換了大頭貼,杜甫的〈戲為六絕句〉組詩,以詩心為生命主軸,力抗唐代詩論務實去華的復古文學洪流,前三首重新肯定六朝文學和初唐四傑的價值,「不廢江河萬古流」,幾乎成為杜甫的詩詞品牌;後三首在「轉益多師」的恢弘中掬菁採萃,避免重蹈覆輒,我特別喜歡「不薄今人愛古人」。老爸喜歡看畫冊,上大學後,除了買他喜歡的藍蔭鼎、梁丹丰作品集,有時也會帶書法小物送他。有一次選了「不薄今人愛古人」複製小品,他壓在書桌玻璃墊下,日久都成了濃烈的老家印記。

    那時我並不知道,這些、那些偶然,都會成為生命的滋養。大一時七絕習作,起筆就是「單瓢陋巷不知難」,隨著時光流轉,才知道「單瓢陋巷」也不容易;興高采烈的「眼自清明心自寬」,直到眼不清明了,不得不「心寬」;「天地詩心隨日月」的世界,很靜、很遠,總算咀嚼了些「今人聊共古人歡」的滋味,有點艱難,也有點小歡喜,用幾十年摸索一首自己在二十歲時隨手寫的詩,真的,別有滋味。

    小寒,這麼快就是父後七年。《黃帝內經》記:「春夏養陽,秋冬養陰。」萬物斂藏,養生以收斂、封藏為主,據說得多曬太陽,靜神少慮,盡量保持心境平和,勿過喜過悲。忌前一日,陽光靜美,在荒野上拍了些野花,斂藏陽光溫度;近晚在五月天粉的狂熱間收納夕陽斜暉;夜裡約了正謙惠茹和兩個長大了的孩子,在冠德青璞匯15樓沾染著五月天跨年演唱會的歡鬧,「青埔新鄰居」年度小聚,天寒地凍,都因為心情靠近而溫暖。

    遠在高雄的二哥,冬至前一日車禍,直到小年夜前才出院;大寒前,大嫂長庚回診時喘不過氣,緊急住院。相接延續的病房像冬日的霜,明亮的燈色透著寒意,歹龍擺尾,終究會老去的青春氣血,隨著病痛消磨,在歲月裡被記憶稀釋成柔弱的影,歲月流逝,我們相互凝視,卻無法扶住時間滑落的邊角。         2.光照一門安好

    農曆年近,跑了幾次長庚。大嫂的髮絲有堅強的基因「站隊」,無須染髮的黑,像抽盡了大部分的營養,讓乾涸起皺的皮膚無聲吶喊著無解的疼痛。護理車推進門,分發到每一個病床的大小杯、管,形成陌生的秩序,儀器、數值、藥物……,將人間牽絆壓縮成指針微動,我們曾經任性揮霍過的活力,站在流光河岸,細紋與疲憊吞噬,像風乾的枝條,危危欲斷。兩三個月間輾轉換著科別的檢驗流浪」總算流向「彙整湖心」,從皮肌炎慢慢靠向多發性肌炎,不能算好消息,連續三次血漿置換後準備注射免疫球蛋白,過年前出不了院,不過,有了方向的病痛對抗,還是值得感謝。

    小年夜在A8繞著「Global Mall」,找最紅的禮盒妝點病房。擠在急診室和三人房十幾天,總算等到了「跨年貴賓飯店」,呼吸一點自由放鬆的空氣。14扇亮敞的玻璃窗引進和暢寬朗的陽光,喜歡過年的蕙偉打點著零食盒,不斷遞送著各種新口味試吃,聽她想念著紅豆年糕,可惜各地的零食店都準備年休了,來不及外送。

    父後幾年,一直在大哥家除夕圍爐;小龍這年,也到了自己撐起一個家的「關鍵時刻」。除夕〈巳年巳時貼春聯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913246,刻意在橫批「自在隨心」引首,以小字寫小小的「龍」再接「扶搖」,寓意「小龍扶搖,自在隨心寫了〈山坡羊〉權當許願清單:「六十自在,七十隨心,六七之間兩耳清。/半自在,半隨心,春風十里最盛處,花前坐和月下行。/風,也將晴;雨,也將晴。相隔南北的親密家人都在醫院掙扎,灑金紙像魔法咒,簡單、平常,都變成美好期待:「平常日子有光照一門安好,簡單生活無閒事百花繁華」。

    每年都在除夕買一把文心蘭。今年到得晚,還沒進花店就急著問:「還有文心蘭嗎?

    有啊!今年太貴了,沒人買。」老闆拿出最後一把花,乾乾的,一晃就掉了幾朵,還抽出零星的最後兩枝:「送你吧!剩下的,應該也沒人來買了。」

    比去年貴了一百多,不過,數字很吉利,520。室友對奄奄一息的花有點擔心,想著要不要換香水百合?我笑了!喜歡「剛剛好」的緣法,像用全部的元氣向世界打招呼:「我愛你!」刻意把剛到手的紅包,放在花隙間招搖。錢不是萬能,但是,沒有錢萬萬不能,但願我們在世間的每一瞬揮霍,都是為了愛,都有機會讓我們自己感受,我愛你,所以世界這樣美麗。     第一次準備年菜,把白帶魚煎成魚柳,賣相不算上品,至少還可以好好寫作文」。碎散開來的「年年有餘,定然順遂長久;黃燜雞是金鑲玉繡,呷雞起家」;長年菜排成小龍盤旋,祈祝長壽綿延」;螺旋貝螺轉乾坤,好運連連」;九顆鍋貼是幸福久久,圓滿平安」一定得有佛跳牆啊!福到牆內,吉祥滿堂

    大年初一,拍了一大把光照花影,寫初一早,新春好〉:「文心幾縷向春萌,疏影幽蘭韻自成。夜半小龍驅舊歲,夢中爆竹報新生。到大哥家拜年,廚房裡擠進好多「新手」,和長庚醫院的大嫂、蕙偉「連線」聚餐。生命偶有風雨,只要真心相待,每一次轉折都會發現好風景。

    年初二,繞龍潭水池閒走,在南天宮祈福。回娘家的日子,想起過年前的兩場奇情話會,純善和獨立都不能保證一生安穩,輯寫孟小冬和張愛玲的小故事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914590,無論如何,女兒當自強,才能在荒蕪人生中賞看繽紛鮮豔。

    初三,往蓮座山點燈、安太歲,為家人揹平安米和平安水走過漫長的階梯。無從免俗地塞在車陣中,聽「過新年」的行跡在長排車尾燈的豔紅歡囂中慢慢隱去,這世間萬事萬般的花樣年華,都抵不住流光逝水,幸好,從長庚、南天宮到蓮座山,一次又一次看大嫂日漸好轉,這個年,也算過得好了。         3.一縷風,兩鬢霜,三更夢,四隻熊,五里霧,六月雨……

    月初讀著新聞,喜歡的都是小事。西班牙北部Cantabria自治區攝影師Lurdes Santander,在家鄉Natural自然公園裡觀察野生動物,六月突來的大雨改變了光線,她調整相機參數,選擇深藍色溫,拍出〈夢遊天外〉(Dreaming Above the Universehttps://www.ntdtv.com/b5/2024/12/31/a103943664.html,凸顯一隻小熊緊靠母熊臉旁、兩隻躺在肚子上的安心酣睡;又透過天文攝影軟體找出拱門般的銀河背景合成,星光燦爛的深藍天空成為搖籃般的無限溫柔,洋溢著無邊涯的寧靜、和諧。

    這幅作品,在2024年義大利Siena創意攝影大賽135個國家逾4,000名攝影師的6500份參賽作品中脫穎而出,獲得「年度創意攝影師」的稱號。通過照片,她努力為無法說話的生命發聲,《星空下的動物》(Animals Under the Stars)結集,呈現日落後我們不容易看見的動物瞬間。

    我們存活著的空間,就這樣向我們展示著各種生命的無限可能。夢幻般的日常,一縷風,兩鬢霜,三更夢,四隻熊,五里霧,六月雨……星空下,好好睡大覺」,宛如天地萬物與銀河系來回流動著內在聯繫。     月底和品瑩芯丞在「2Gather藝起吧」分享書法家林奎一現場揮毫的年度記憶;到二樓參觀陳在汮創作展,「走過大山大水」;閒走老街溪堤,一起咀嚼著青埔生活的日常滋味。

    陳在汮,90年代到中國經商從事行銷創意,休閒時習慣逛各大鄉鎮老市集淘寶,字畫、紙墨、筆硯、印章……隨著收藏與釋出,流光走入新世紀,退出商界,投入藝術創作,在鍾愛的秦漢銅印和書法碑帖間淬鍊眼界和心志,多媒材隨性塗鴉,篆刻、版畫、壓克力……,打破常規,歧生創意,堆疊著沉澱過後的水墨神韻。展覽現場,重現2022年展出「從倪瓚的孤亭說起」的遊戲趣味,整合各家房舍畫作構圖評點:「石濤隨意歪斜/王原祁總是把房子拉得長長的/倪瓚孤伶伶的一個亭子」,藉由房舍實體化展現「成人玩具」般的現代樂趣。

    在中國取得藝術博士學位的策展人陳義豐,藉評傳、小說深刻讀畫、說畫,將抽象的視覺藝術轉化為具象而極易形成共振的日常敘事,筆名「風之寄」透露出生活態度,承載深刻而柔韌的生活態度,再延續到和陳在汮合作的藝術筆記本《走過大山大水:陳在汮的觀念藝術》,風的寄寓、畫者的心聲和觀看時的聯想感觸,形成動人的三重奏。

    藝術家的內在追求、作品的外在流溢,以及觀眾的情感共鳴,交織成視覺和思維的撞擊和對話。從「日子/不在乎有沒有意義/但要有點意思/活得有意義/是一門生活的藝術」、「聽見花開的聲音/讀懂風中的語言/剎那間成就永恆/感受無限美好」,到「日月星辰 來來去去 未曾言語」,每一幅畫,放大了具體可觸的真實;每一小段圖說,像一本生活的小書。

    走過大山大水之後,還可以去哪裡呢?沿著洽溪路向左走向A18,就是2025台灣燈會「光聚千塘串桃園」第一展區主燈展演場;向右是第二展區「A19光的遊戲場」,從2/72/23,和陳在汮創作展同時落幕。

    這場深邃又隨性的創意展出,不僅是藝術的表達生活的延續,更是我們和朋友和土地的深層綰結,在風飛花開中感受歲月流轉。      4.半是自在半隨心

    年初顏色,從地景的東走西顧,晃進讀詩的時間長廊。讀謝鴻文閒逛隨筆:「客語詩人杜潘芳格文學紀念館,知道的人實在太少了!這個紀念館位在桃園市八德區和中壢區交界的桃園北區客家會館內,硬體空間設備雖然很新穎齊全,還有演藝廳、閱覽室、客家山歌國寶賴碧霞的紀念館,可是來過幾次總是門可羅雀。不知是不是和這塊土地以前是墳地有關,2021年開館至今,志工說恐怕連周邊的社區民眾許多人都沒走進來過。」;忍不住回顧詩是杜潘芳格的童話故事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897804

    收到張水金老師精緻套書《詩歌遊樂園1~3:從詩經、唐詩到臺灣漢詩》,寫來讀水金謠!水潤多樣美,金映歡喜心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902023。《深夜圖書館的宵夜》透過儀式化的封閉形成神聖場域的療愈;夢幻地下月台《星期五的書店》走過人生四季;映照出真實的人生既不「便利」、也不「柔情」的《便利店兄弟:柔情便利店門司港小金村門市》,都是為了「接住」而存在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907120;第87梯次「好書大家讀」公告後,文學A組作品,特別推薦《仰望今夏的星空》燦爛的張望與出走從荒蕪到繁花《祕密花園》《大樹的祕密》展現出賽茲尼克的演化傳說《艾蜜莉的精靈百科》跳出現實邊界,為雜亂的時間挖出舒適洞隙,躲進文字裡領略讀書蛇麼都好,開卷龍總開心!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911637,就是最舒服的過年儀式。

    一本又一本書,成為扎實的時間帳本。生活困境一日又一日接踵而來,幸而有閱讀與書寫,一點點、一點點地安頓自己。為《馬偕的台灣情緣》和《馬雅各的台灣情緣》寫推薦序,交更多朋友,開更大眼界,做喜歡的事,預約更好的未來!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911653;創作坊過往的尾牙民宿小旅行,隨著疫情轉彎,勾勒「鹿馬岸南島人文主題餐廳」陽光青埔店的團隊聚會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906635,順道為推薦書排序,最後選出年度書孺子帝》,尾牙宴和流光人,都成為時間崖岸的風景。

    大寒,我的珠寶盒https://mypaper.pchome.com.tw/joyhi5877/post/1381907968,藉李洛淳醫師父子對話,暖暖烘焙著創作坊的「節氣」寫作;華少舞林練功筆記的生命之舞〉,喜歡自己珍惜被愛歡喜前進,就是青春燦爛的新春展望https://mypaper.pchome.com.tw/joyhi5877/post/1381914564     寒冬中,難得的好天氣,小媖和阿松開了露營車接我們去三峽。停車場金陽穿林,美得像神話中的時空傳遞,轉瞬穿進桃花源,雞犬相聞,半天倏忽而過,寫寒冬小陽春〉:「蟾蜍谷裡車暫停,雞唱泉聲自相迎,初昇月兒窅然去,說與風聽遠山青」;林泉喧聲如仙境,寫〈水中喧〉:「相思迢遞隔重城,得向溪邊隨意行。衝破人間誰知我?長松石上任泉聲。」;野營,不再是荒野求生的粗糙與挑戰,IGTIron Grill Table)模組自由拼接像成人玩具,重新定義露營的質感與品味,妝點出與自然共振的輕奢共舞,寫戲登場〉:「遊戲登場I G T,爐煙漸醒喚清溪。若非故舊情珍重,試味新炊倩誰題。」;遠山風聲、泉響,鈦杯瑩燈月亮椅,火鍋、燒烤、手沖咖啡和精緻酒吧……,小小的創意和巧思,不將就,也不過度講究,魔法般把荒野化生成閒適與微醺,忍不住為這戶外小餐廳寫:〈山中暖〉:「智士勞思謀,戎臣苦征役。惟只有閒又有錢,暖胃熱湯慶今夕。」;最後在月圓華光間寫〈月初昇〉:「相聚樂,意興時生,煙攏夜闇燿營燈。山水好,天宇清明,金星遙映月初昇。」山水好,相聚樂,這偶得的一天,宛如天時、地利、人和一起交疊出來的小禮物。

    生活不會一路金陽,偶有艱難挑戰,風雨將晴。每一次轉彎,走到最後,總藏著小小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