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在路上】十君子─微物語1999 
 
  2009/5/22 | 作者：陳義芝
 
  《十君子》為石坡先生己卯年所繪冊葉，封面織錦，首頁灑金，內有蘭、竹、菊、梅、松、柳、楓、荷、藤、水仙等彩墨十幅，合稱十君子。

石坡先生，一般人未必識得，若說是台灣藝術大學校長黃光男，則無人不知。「石坡先生」是他的號。我與黃光男熟識，在他擔任歷史博物館長初期。他富有美學創意及博物館改造企圖，緊盯館員革心任事，將一昏黃老舊的史博館更新成一國際知名的展廳。一九九八年獲法國國家文化勳章，一九九九年獲行政院國際傳播貢獻獎，都顯示他的成果。沒留過洋的「土博士」能發揮像他這麼大的社會能量，比「洋博士」更熱心有方於國際交流，絕無僅有。

他與我結交，不僅因攻讀高雄師大前後期，指導教授同為張子良先生的淵源；更在於樸質不虛飾的情性。成長於鄉間，不懂得端架子，也不以為架子有何重要。歷史博物館矗立於荷池畔，他利用臨池一面的走道，改裝成茶座，嘉惠在館內走累了的人小憩，格調清雅又實際。那時紅媛在建中教書，我們時常到建中對面的史博館看展覽、臨窗品茗、賞荷。有一次巧遇黃館長，他像赤子一樣指指點點水中之魚、園林花樹。我知道他雖館務繁忙，世界各地飛來飛去，但一直擁有藝術家純真召喚的心靈。畫完畫，他可以帶上點心回館查勤兼慰勞館員。有一清晨曙光未明，他看到兩婦人對著鉚釘裝飾的史博館大門跪拜。他頗感訝異，問明情由，原來婦人錯認她們來到了龍山寺。

一九九九年秋天，黃光男出版《實證美學》，邀我在書前贅一小文，回贈我《十君子》冊葉。我十分珍愛，曾開玩笑說，落難時可以拍賣。「喔，不要有那一天！」他立即正色道。

梅，在花譜中有「一品九命」的官秩，「雖盛開常半含」，不像桃花李花有一副艷顏，它突出的是風味。蘭，生在山中，不因無人見賞而不芳，這是君子修德之道。菊花開在霜降之時，陶淵明引為知己，自然也就成了淡泊明志的象徵。荷花情長，李商隱詠歎過；紅芳曉露，葉上初圓，並不屬於人間繁華夢那一路數。

《離騷．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楓。」《格物總論》：「松樹磥柯多節，望之如龍鱗。」《本草綱目》：「柳枝弱而垂流，故謂之柳。」物象之中，楓、松、柳，都另有可寄意之思：或依戀故國，或難捨故人。

十君子中水仙曾引發英國詩人華滋華斯的幽情：「面對如此良伴，詩人怎不歡欣！」在中國，水仙冰心粉色，也是聰慧能吟詠的花。比較特別的植物是中空有節的竹與老而遒勁的藤，一個是「不剛不柔，非草非木」；一個是「下如蛇盤屈，上若繩縈紆」。以其特殊而得到藝術家青睞。

竹泉堂中天地寬，黃光男的《十君子》，顯示心靈懷抱，莫非自畫像。最近他又開畫展了，謹以此小文致賀。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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