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2003／04／12）

毛，最近心情有一點點小小的沮喪，除了航空公司在未通知的情況下取消我的班次，因為SARS。然後就是Chuck搬走了......

我要先說，有一棟大屋子，其中一部分是錄音室我們在用、一個鍋爐房燒材傳送暖氣用、一個公用廁所沒有鎖的門、一間廚房、五個房間，查克住其中一間。

他就是那種衣服好久好久不洗，睡到下午醒來髮型還維持壓在枕頭上的模樣。沒有工作，上廁所不關門（因為沒鎖，他所幸不關），廚房流理台杯盤狼藉，還有發霉的剩菜（好幾天的剩菜）......

聽到Blues音樂就知道他醒來了，然後整棟屋子煙霧瀰漫。他一見到人便問要不要喝咖啡？然後從洗手台撿幾支馬克杯，用水沖一下，把咖啡壺內的咖啡渣傾倒在洗手台內，再用水沖一下，一邊講話一邊捲煙，你就看著菸草掉了滿餐桌......

隨後咖啡好了，倒一杯給你，他開始吃他的一天當中的第一餐，從洗手台邊撿一支抹刀，沒洗，打開冰箱，從滿滿的東西中掏出一塊奶油，再把餐桌上切剩的麵包繼續往下切......

這時候你在他旁邊，你會不知道怎麼熄煙，因為所有的煙灰缸都是滿到爆。很多支煙灰缸......

其實它們也不是煙灰缸，是花盆！就是花盆外的另一支花盆。你有注意過花盆嗎？有些花盆外面還有另一層花盆，比較好看，有底，是陶瓷的。

通常當我們回錄音室繼續工作，我就不曉得他在幹麻？第二天早上再去廚房，桌上已堆滿了啤酒瓶，還有沒喝完的臭味。

你就想像，每天幾乎是一樣的週而復始，Blues的音樂不斷......對他我們是覺得，套句德國人常說的：
「他這樣的生活是不理想的。」


這次回來，照例，我要去廁所前通常會從斜角望一下，沒人。然後我沒聽到音樂，他可能不在就是在睡覺吧！我到廚房抽煙，起先找不到煙灰缸，好不容易找到一支，竟是乾淨的！這這這......怎麼了？桌上地上沒酒瓶，整棟屋子好安靜。

小米說他搬走了，來了一個新房客是貝斯手。他認為這樣也好，否則他實在無法忍受髒亂！

我一直說不出是什麼，總覺得怪怪的！直到今天下午我去廚房抽煙，好安靜，煙灰缸總是乾淨的。後來我又去第二次，有人把窗戶打開，外面只有五度......唉！我知道了。

回家後我跟小米說，整個德國只有這個廚房我最有安全感，現在不安全了。沒有人餵貓，桌上也沒什麼殘渣，我每天抽幾根煙，隔天煙灰缸總是乾淨的。

沒有音樂，沒有麵包，沒有咖啡，沒有煙霧瀰漫，只要你抽了兩根煙後就有人把窗戶打開，讓你冷的要死......

我問他Chuck幹麼搬走？因為他找到工作啦！

本來我是也埋怨他邋遢，不過，現在我竟懷念。

好像是這樣，曾經在你生活中佔有一部分的習慣，等到有一天他消失了，你會驚訝，竟然如此深刻存在著可怕的依賴！

小米不懂我說的，他只說Chuck抽太多煙，這是不好的！不過他下次來台灣會記得幫我清煙灰缸......唉！如果我們沒分手我會很驚訝。

你一定聽得懂這個故事對不對？
好沮喪喔！這是可憐的。

ps:忘了跟你說，認乾妹妹這件事的確是荒謬的，所有的乾兄妹們百分之八九十最後全上床了。


◎毛（2003／4／14）

這個......如果在德國適應不良，以後就別去了吧！

關於你室友查克的事，我很感同身受。
不過，我相信，如果我有這麼個室友，我也會將他趕出去的。不然就是自己搬家。

我想，問題出在，台灣的線條是紊亂的，德國的線條是整齊的。所以，如果在德國，出現了一個紊亂的角落，妳就會覺得像台灣，覺得懷念、覺得熟悉，然後會想哭。這叫思家心切，處處有家。

可是，我相信，如果妳在台灣，遇到一個生活習慣像查克的台灣朋友，妳也會想將他趕出去的。因為，妳以前就常向我抱怨說，妳那些室友極糟糕的生活習慣，而妳是愛乾淨的。

所以，既然身在德國，就別把依賴建築在對家鄉的緬懷上吧！因為那會產生一種幻覺。幻覺影響心情，心情影響行為，這是不健康的。就像妳寫的查克的故事一樣，這麼邋遢的人，的確是令人難以忍受的，而妳卻這麼這麼懷念他。

就像S一樣，她對髒亂的忍受力，也是令我驚訝的。

所以，這三年多來，都是我負責整理環境。從整理房間，到打掃，到倒垃圾，到洗盤子......然而，自從看完查克的故事後，我卻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已嚴重干擾她享受骯髒、懷念骯髒的權力？
這想法是詭異的。

沒事了。回家轉機時，在機場裡要記得戴口罩。衛生局再次提醒您，小心SARS就在妳身邊。敬祝妳旅途平安、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