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數
如非接到D來電,萬沒想到今天生日,一直以為今天只是一個適合烤肉團聚的,可能面臨風災雨災的中秋節,竟也是365分之1機率輪迴的巧合,該死而無謂的偶然。
下高鐵轉乘高捷途中,接到大學學弟的電話。不知是否工作造成的心裡壓力,假日特別不想接陌生來電,特意放掉了前兩通,同一號碼再來,開始擔心是否急事,不接不踏實。
「毛毛嗎?」毛毛?那個星球的鬼東西?我已正名很久了。
「我陳志祥啦!」好熟悉的台詞,我阿明啦!這是誰?陳志祥,名字聽起來很熟,卻無法聯想。假裝拖一下時間,我回應。「聽不到聽不到,誰?」
「大學的陳志祥啦!」話筒裡重複了一次,秒殺,一張臉孔顯影,原來是那個陳志祥。「見鬼了怎麼是你?」「是阿!大學聯絡簿電話又沒換。」用超久了這個號碼,十年如一日,真該警惕。
「現在還搞劇團?」劈頭就這麼問。
「久沒碰囉!忙都忙死了,哪有空玩。」
「是歐!那你現在哪裡高就?」高就?噁爛的客套。有點無聊了,想掛電話。
「在書店當企劃啊,你呢?」
「我在監獄」啥?(精神整個來了)車廂裡滿滿人潮,壓低音量換個代名詞,那裡。
「你在那裡幹嗎?」
「工作啊,在台北看守所,不是被關歐!前幾年考上的,本來在台東,今年調回台北。」
原來如此,「哈!我也剛調台北,真巧,改天約個時間見面。」
真巧,在該死無謂而索然的三十不知幾歲的生日,外加兩個颱風逼近的中秋節,接到一通台北看守所裡打來一個閒來無事的員工在窮極無聊中以為我還在混劇團的學弟電話,真他媽湊巧。這機率該怎麼算?
時間回溯一個小時前,望著窗外以百哩速度往後奔馳的景色,還哼著好久以前M做的歌,愚人船,歌詞大概是這樣:「我是在島上,還是在海上?要繼續漂流,還是要靠岸?天邊的太陽啊,你是否知道天空的盡頭在哪……」這個作詞兼劇本創作者,三個禮拜前還在宜蘭的書店裡巧遇,已改行吃公家飯。作曲的呢?過了青春的風流後,懷了一個孩子,不知生下來了沒?
「就像是十公分的距離,前面一個我,後面一個我,亦步亦趨在人生的旅途中。」當時在D導的戲中,我寫下了這段感想,文青年代啊。
「工作無聊透了,想聽聽你過得怎樣,我現在是夠矛盾的。」
離開學校的前幾年,似乎大家都忙碌著,也不是說之後大家比較不忙,只是,彷彿有種感覺,闖蕩初期自顧不暇,幾年後,每個人體內好像藏了按鈕,紛紛回頭尋找故友,似乎想為自己的里程數找一個檢驗或定標的依據也說不定。
來到台北的兩個月,得知有人業務升官、意氣風發,有人在台北捷運當司機(祈禱不是在柵湖線),有人按照志向投身雜誌社,並與小時候的職棒偶像張泰山成了好朋友,有人期望回歐洲繼續尋找夢想,有人為著微薄薪資日夜爬著格子,有人主業在校任職副業文藝創作……在某個時刻,也許是五年,也許十年,身體裡的按鈕啟動,回過頭來有感而發,那個誰誰誰以前不是怎樣怎樣,現在在哪了?依舊在茫然中尋覓一些可能性。
掛斷手機後,踏在文化中心的草皮上,忽然想到,陳志祥?奇怪,他以前不是姓黃嗎?然後D打電話來,點醒我今天生日,朋友來來往往,去去留留,橫渡歲月有人竟就認識了這麼久。
三十好幾的中年男子,刻板印象是,一頭簡短捲髮淺藍色的襯衫加上鐵灰色西裝褲手提公事包,出門後總會落掉一兩件小事,忘記關燈或繳費信件,忘了摺被或收拾一兩雙癱在床上椅上桌上的鞋襪,帶錯鑰匙或帶對了鑰匙卻拿錯資料夾,總是這麼一兩件小事提醒著自己已經老大不小。生命一再的複數,讓無以為依的安定或安全感,最終只能導往成家的恐怖想像。 雖然這段牢騷與生日快樂沒有太大關係。
上晚班精神翹班到你地盤瞧瞧~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耶~你知道小划(導演)結婚了嗎?by the way你還是一樣很會寫人生的申論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