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台中北屯-後來將結束台中的日子前夕
寫這一段往事有點會讓人在時間段時整個迷失掉,再把時間往後移動二到三年吧,詳細的年份我已經有點忘記了,得靠好友小喂來幫我回憶。到底是哪一年第一次我和約去了關西。
關西是小喂的故鄉。此人是我小說的忠實讀者,去年我把國中時期,國二期末段考國文考九十二分的禮物,蕭麗紅的千江有水千江月,送給了她。那本書我翻閱不下幾千次。
除了手漬還有以前國文老師的字跡。很中規中矩,而且娟秀的字眼。不過我有點忘
了那老師的名字,只知她是台南市人,結婚後沒幾年就回到了台南老家。去台南玩了好幾次,可能在路上遇見,不過不見得能認得出她了。
曾經在台中流浪一年半,最後的二個月,在北屯一棟二樓電梯公寓租住。,沒有契約,沒有押金,水電內含一個月一千五,網路費是外加。反正那時急著搬出去,看了房子便馬上付了二個月一共三千塊就準備從西屯搬到北屯去了。房東是一對學生情侶。養了一條狗。我非常痛恨那一條狗,小時候沒有教好,打不怕,以為打他是跟他玩,咬爛我好幾雙珍愛的鞋子,我用掃巴和拖鞋修理他,但是絲毫沒有任何效果,房東也不肯賠償鞋子的損失。但是住那一間公寓實在真的太便宜,也懶得再去計較,算了。
公寓裡真正屬於我的房間很小,有一個窗戶,沒有冷氣,只有電風扇,一個衣櫃,一張桌子一張折疊鐵椅子。外面客廳很大,有電視可以看,但我很少打開看,主臥室是那一對情侶的房間。男孩子在台北補習考會計師,父母聽說是教書的,對自己的兒子期許很多(這是聽那女孩說來的),女孩也是二技畢業和我做差不多的外銷工作。
那時我在神岡做傢俱外銷的業務,但沒三個月實在路途太遠我就放棄了。西屯到神岡騎摩托車要一小時,要是再快一點就是四十分。外銷工廠的老板是客家人,生性猜疑,但對小孩子非常熱情,也珍愛自己的妻子。中午沒有得選,不能能自由吃什麼,會計小姐會從外面買自助餐回來大家一起拿碗筷聚在會議桌上吃飯(挺詭異),吃完各自走出去抽幾根煙,再回座位上班。偌大的鐵皮屋裡有辦公室,另一邊是老板一家人的住處。
我最後一個月受不了工廠的混亂和制度的薄弱,而且也厭倦公司距離太遠,長途不方便,便不告而別,開始窩在公寓裡寫了一堆小說。
公寓的廚房有天然瓦斯,和一應俱全的佐料,鍋碗瓢盆,通風不錯,有個小鍋子我拿來煮綠豆湯和稀飯,夏天熱,吃不下飯,熬一些稀飯放涼了配荷包蛋和罐頭。習慣二個星期跑一次巷子口便能到達的大賣場,唯一那二個星期的拋頭露面(但後來的第二個月便很常出門),換上高跟鞋和裙子,推著推車在大賣場裡買齊二個星期的食物:麵條一公斤裝,牛奶一大瓶,碎豬肉,罐頭,綠豆一包,水果少許,一條煙。每天的青菜去黃昏市場採買。
女人的寂寞店鋪的起源,是在某一天春天的星期六傍晚,那個假日回台北在台大公館閒晃,習慣一只袋裡一支筆一本筆記本,我在咖啡店的一個黑色牆壁角落,先寫了以下段落。
『平清在她出國賣掉她叮咐的貨品,連最後一條男人送的波西米酒腳鍊也賣給一個看起來同樣寂寞路過的下班三十歲女孩。
那女孩馬上套戴,試了手,但因太長而掉落在地上,跌壞了一個鑲刻在上面的紅色玻璃。
女孩把碎片撿起來,不知所措。
平清說,『妳戴在腳上吧。』
那女孩把它戴好,剛好位置落在腳踝的一半,很是美麗。紅色玻璃被平清收在收銀機裡,和一堆十塊硬幣一起躺著。
那一晚上,像是慶功又像是哀悼什麼,女孩走後,她沒有耐心再顧店,早早地關了門,自己到幾條巷子的北方館子,給自己點了十顆水餃和酸辣場。
館子很熱鬧,攜家帶眷地隔壁桌子吵吵鬧鬧地要服務生再拿一包衛生紙,因為頑皮的小男生弄翻了一碗牛肉湯,抗議他的情緒。
平清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把餃子一顆一顆地沾滿了醬油再送進嘴巴,再一口一口地把酸辣湯喝完,到九點,她吃完東西,在九月有點熱又有涼風吹襲的夜晚,抄小巷子回店面。
手機響了。己經結婚,好久不見的輝太打電話過來,他人剛下班,現在正站在她的服飾店門口前。
『妳下班了?』
『嗯。』,她的回答沒有溫度沒有熱情。『有事嗎?』
『想說找妳喝杯免費的咖啡。』
『好,等我十分鐘。』
二十分鐘後,她看到他在店門口踱步,手裡一根煙己經快燃到屁股。
她拿出鑰匙,開了電捲門,在上昇到一半停住,又摸黑打開玻璃門。她不急著開燈,這種黑暗的感覺,讓她有安全感。
男人在她背後吐著重重的呼吸聲,她聽到男人的西裝滑著肩上襯衫的摩沙聲音,口袋裡的鑰匙透過衣服在櫃台發出了聲響,聽得出來他把西裝外套脫了下來,並且感覺他很熱。
突然男人抱住她,從她背後二手緊緊環住..
『對不起。』,他道歉上次他和他新婚妻子到店裡,他的新婚妻子並不給她好臉色看。
『這樣不好吧?』,她掙扎著,男人己經開始碎咬著她的肩頸。
『很想妳,那一天新婚之夜,我抱著她,想念我們以前在那小套房的日子。』
........................... 。
『我們躺在床上一起看電視,妳抱著我的胳臂,靠著我的肩。』
她二手抓著他橫在胸前己經伸入胸罩內衣的雙手,『你這樣我又算什麼?你都己經結婚了。』
『對不起,我只是好想妳的味道。』,男人不罷手,在她身後極盡的男性的象徵讓她明顯地感受到了,突然地,冒了冷汗。『我好後悔,我們可以重新再來一次嗎?這次我不會再這樣丟掉妳了。』
她擺脫他,轉身走開。
『嗯?』男人黑暗嗯了一聲詢問她。
她把鐵門往下捲,又把玻璃門鎖上。
回過身,脫掉剛在北方館子一邊吃餃子一邊用腳把玩的新高跟鞋,赤足轉身。
靠近他,在黑暗中,看不見二個人的表情。
她抱住他的腰,熟悉的感覺,她習慣鼻子在他胸前用力一吸,把他的衣服香水味吸進肺部又吐出來,像以前的日子,他在夜裡的擁抱。
男人和她擁吻,舌頭的交纏讓她慢慢回憶起來和他做愛的感覺,他己經像頭猛獸,啃食著她的肌膚,她一個扣子一個扣子打開他的襯衫。
她一放好男人的襯衫後,突然想到,怎麼開始想到他的後路了呢?『如果妳太太知道了怎麼辦?』
有點懊腦,她這時不應該做。『你確定是你來喝咖啡的嗎?』』
女人的寂寞店鋪就是在那裡完成,並且擬好了下一部小說-愛情烏托邦的初稿和起始。
『我有一天,正要前往平常沈思寫作,以及看書的地方-巷子口的咖啡店。我身上除了書,筆記本,錢包。等等喝夠了咖啡,就要再往前走十分鐘採買這一星期的糧食。
一顆高麗菜,一斤五花豬絞肉,還有餃子皮一斤。
牛奶一公升裝一瓶,三合一咖啡包二十包裝一袋,營養餅乾一盒。
還在思忖還需要什麼的時候,我己經把咖啡喝完了,而且正要起身準備離開。
寫了好幾張的草稿,在手裡的長篇小說又有了新了進度,他們的愛情故事,又有了新的進展。這樣讓心情愉快了不少。』
裡面也有多少是當時生活的影子吧?一個人喝咖啡,一個人買菜,一個人生活。
忘了誰給我的一首曲子,神祕花園,聽著歌,為自己三十歲仍然不成熟的感情哭泣,哭得忘我,眼淚滴在鍵盤上,趴伏在桌前。那時可以接受公賣局的清酒加紅話梅,一杯又一杯。我的小說混著又紅又鹹的酒,混著眼淚,『女人的寂寞店鋪』就這麼寫完了。
後來發現阿狗的音樂裡有這首歌,他可能不知道這首歌原來我早已在六七年前時聽過,而且那時正和他聊天室交惡中。他不知道一個以後變成朋友的一個女人,那時半夜老在台中公寓裡哭到早上的事兒吧。哭到沒力趴在桌上根本無法站起,隔天更不敢也不可能出門了。
那時認識了很多人,有的好的,回到台北還是保持關係,不好的,久了就不知不覺交惡,莫名奇妙的變成仇人(當時的我不知原因為何,但後來想來想去,突然想起來,某一天某人在我耳邊造了謠,說了對方壞話,隔了幾天被造謠的受害者便對我很不友善,唔,好像暗示我是那個造謠的人,我是被拱上桌的,這又不是第一次。哈。生什麼氣?是真是假事實便可以證明,干汝何事?)
寫完了那一本小說,生活彈盡糧絕,在台中流浪了一年半我終於得回台北了。台中,一個我不會想再居住的地方,有太多灰色的角落,那一條走了一年多的文心路和崇德路,中港路。再也無法修補的友情,愛情,再也無法坦然的過去,就算離開台北,我也放不下。
心傷,妳地底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