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5-22 01:32:45Oo.嗨嗨!小圓!.oO

紙醉金迷歌舞伎町【白昼の夜?曇の對午?】

  長指纏繞水晶高腳杯,如雄性的孔雀周旋在女人們落腳的沙發間。高級正黑西裝搭著開襟的紅襯衫,和顯眼的金髮比原先預料的更加相配。
  
  談笑、服務、調情……又一個女人淪陷在自己喬裝出的溫柔時,赭色的眼睛尋找著相同色系的紅點。

  那不可一世的女王在舞臺上玩著挑動眾人慾念的遊戲,他看見火色的密閉空間此時又多了數個蓄勢待發的燃點。

  碧藍色的瞳在含水的眼框內靈活流動,青春的軀體散發出成熟女人才有的風情萬種:她無助她無助她無助……無助到大家搶著要保護、她銷魂她銷魂她銷魂……銷魂得大家急著想擁有、她柔弱她柔弱她柔弱……柔弱令大家巴不得立刻衝上前攙扶。

  女王盯著他,理直氣壯地展露媚態,似笑非笑。阿金這時也只能如同一隻失勢的猴子枯萎下去。

  ──若這是莊園時代,你便當我的騎士。她說。

  ──要妳是卡門,我就演為妳捨棄一切道德的唐˙霍塞……不對不對,這故事結局太悲慘,我要殺光所有的埃斯卡米里奧!他說。

  他很認真,亞曼尼西裝底下是一把俄國製的PSM手槍,口徑小穿透力卻大,81發讓81人立馬斃命是可行的。但他沒這麼做,不然女王暗地掌管的地下組織「夜兔」便會浮出檯面。

  啊啊……一個褐髮的男人放肆地跨進女王的禁區,肌膚與肌膚如此貼近。

  「喀擦!」依稀聽到零件契合的聲音。

  擱下酒杯的手伸入西裝內,同樣是「喀擦」一聲,顫抖了一會兒又空空地出來。


***


  冰冷寒氣從門內衝出來,兩個人一齊進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房內沒有燈光,女王不希望人造的光亮玷污了聖潔的夜晚。

  他先躺下,她再捧起他的頭顱同珍寶般,用一個唇去濕潤另一個唇。

  ──阿金,今晚我要你陪我。

  一聲告白讓他整晚深鎖眉頭的愁容瞬間轉為狂喜。

  ──但今晚你不能要我。

  要控制他的喜怒哀樂就像拍皮球那樣簡單。

  女王解開他的上衣連同自己的,然後粗魯地用凝脂雪臂銬住他精瘦的腰部。闔起雙眼陷入睡眠,嬌縱神情似貓。

  是愛?還是尋求安全感?懂得控制是與動物之間的區別。

  阿金看著倒在床沿的酒杯,瓊漿在黑暗中辨認不出原本的金色,拉起綿絨睡毯將進入夢鄉的人整個裹起了,捲屈身子,像母鳥護蛋摟著佈滿橘紅髮絲的頭,緊緊地、緊緊地。

  不眠的歌舞伎町霓虹燈,依舊從未合攏的紅色窗簾窺視用最原始的方法交換彼此體溫的兩人。外頭車群的喇叭喧囂……吉普賽女郎踏著巴哈涅拉舞曲將自己燃燒殆盡。



***



  好似白天太陽,夜街上的霓虹燈光刺破玻璃窗,將大廳的內部照得通亮。

  「真是悠哉呀!山崎。」出聲者有意無意的看了窗外,繼續翻閱桌上的檔案夾,邊對背後的人說。

  「若警官您能滿意就更好了。」被喚作山崎的人低著頭這麼回答,偷偷地從上了亮光漆的黑色木櫃窺探上司的情緒。

  進門時瞄到……頂著淺褐色的短髮,瀏海被修得整齊,停在眉毛上;睫毛很長末稍微捲、眼睛很大仍帶稚氣,但不像同年的人那般清澄明亮;薄薄的嘴唇輕輕勾起、如下括號的弧線,看起來在笑,卻意味深長得令人發毛……這樣的沖田先生若真的能安份下去就謝天謝地了。他暗想。

  怎麼才剛從警校畢業就接了這吃力不討好的工作?自己第一次被分發到的執勤地,便是以懸案發生如用三餐那般理所當然的歌舞伎町。然後,壞事通常都是以套餐的形式出現的:所待單位新上任的負責人,是以陰晴不定出了名的角色。

  今天沖田先生突然要他帶他去附近的酒店看看、今天沖田先生突然在一家叫「夜色」的酒吧裡向女老闆挑釁、今天沖田先生突然一回到辦公室就安分地整理平時愛理不理的公文……反常!這實在太反常了!

  思緒因頸部一陣冰涼中途截斷。「啊啊!」山崎慘叫,眼睛蹦地就要跳出來,誰叫那位沖田先生把放在木櫃上做擺飾的古董刀直接架在他的脖子上。

  哈!娃娃臉的青年發出狂妄的笑聲。

  「任何事都沒保全性命要緊!」與白刀距離咫呎的山崎,老實的像參加始業式的國一新生,僅聽見身後飄來的這麼一句話:

  聽說過嗎?20年前政府要員長谷川泰三遭殺害藏屍的懸案……我們去拿掉女王的假面具!


***


  「民法第80條:犯最重本刑為三年以上十年未滿有期徒刑之罪者,法律追溯期為二十年。」

  報社裡,阿妙在整理歷年新聞時偶然瞄到了一件即將屆滿20年的命案。上頭有個人的名字硬是抓住她的目光。

  坂田金時……不就是常去光顧的酒店──「夜色」裡頭阿金的本名?

  報紙上的金髮少年如失去魂魄的傀儡,緊緊抱住一個陷入深沉睡眠的中國少女,兩個人像是被主人在暴風雨遺棄的小狗,全身溼答答的都是發黑的血……

  將不同家報社的報導蒐集起來做統整,一陣不安掃過。

  「志村!」松平總編在辦公桌那兒,拿著一本專案書,叫了她一聲。

  「『官員下落不明只剩墨鏡!』這新聞交給妳去跑。」他說。
  


***



  沒有下雨,空氣裡卻都是雨水的味道,濕濕黏黏。

  在歌舞伎町裡,無日夜之別。當時針與分針交疊在12的時刻,彷拂一切都能顛覆。

  燈火昇平的鬧區外,是同月亮反射太陽光芒的貧民窟。一名高窕的女子用黑色的大衣罩住全身,惟有橘紅得快發熱的髮絲不聽話的從淑女軟帽中竄出。

  幾個小孩不避諱的望著她。她笑,眉宇間隱約透露出綿長的哀愁,如絲、如縈。

  彎下腰,纖瘦的如雪玉手由大衣口袋內掏出幾顆糖果遞去,小孩們接過以粉紅色的半透明塑膠紙包裹起來的甘甜物,笑在臉上一朵一朵綻放了。

  喜歡嗎?這是小金最喜歡的唷!輕輕、細細,嗓音宛轉像在唱歌。

  還打算繼續跟下去嗎?兼差"跟蹤狂"的警察先生?她轉頭回顧,眼神飄乎。

  一身墨黑制服的褐髮青年由轉角處走了出來。


***


  十二點整,他站在一間廢棄大樓前面,她站在他的後面。她由後頭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舉起左手,確認錶中顯示的時間。再來視線轉到二樓的陽台、由電視螢幕大小的窗口鑽進去,她也同樣聚焦其上。

  「接下來就不知道了!」頂著金髮的男人這麼說。

  「我犧牲寶貴的睡眠時間跟你在市區內到處奔波來到這荒涼的地方就只為看這個破爛得快塌了的房子嗎?阿金。」梳理儀容,用髪圈重新將咖啡色的長髮繫成高馬尾。

  阿金雙手插在西裝口袋,彎著嘴角邪氣的笑,用慵懶的眼神看著眼前嘟著嘴的藍衣女人,說:「你們這些搞文字的,都文不加點、讓字數氾濫嗎?志村……阿妙小姐。」

  「不要跟我耍嘴!我們這些跑新聞的和那些作家不同,又不是天生愛這樣。」阿妙找到個稍為乾淨的鐵箱,拍去灰塵後坐下,不顧形象的脫下白色的高跟鞋擺在一旁,對著自己發痠的小腿敲敲打打,邊抱怨:「不是為了那幾張鈔票,誰想調查什麼塵封已久的鬼命案呀!」

  「然後好巧不巧的,故事裡頭的要角正是我?」阿金緩緩接近,兩個人臉好接近,就要碰到鼻子了。

  阿妙身體一震,將阿金推開,表情怪異的乾笑幾聲:「哈!哈!我當然不相信阿金你會是什麼嫌疑犯,只是想透過當時在場的你了解一下當時的狀況。」

  手撐著下巴作沉思狀:「可惜我將當時發生的一切忘得精光,搞不好……」撫著自己的左臂,他笑的更深,做出手刃的動作:

  「人真的是被我殺死的喔。」


***


  「好久不見,大家的女王。」聲音刺過冰冷的空氣,咚的墬落。

  「散步到這兒來,警官先生好閒致呀!」禮貌性地摘下軟帽,橘紅色的頭髮順著帽緣滑下。

  她不吝於多笑,但笑中不帶情感。這女人外表是火,骨子裡是冰。

  青年看著泥濘的地面說道:「老實說是來辦案的。」

  「怎麼說?」

  「我懷疑……某個傢伙的死,獲得最大利益的人,嫌疑最大……」

  ──推開門,她看見爸爸被阿金推倒了,好像是嚇到的關係,愣在地上。阿金拿起放在桌上的木製人型娃娃、

  「有兩個小孩,在養父被殺害之後,接受保護……」

  ¬──他壓著下頭的爸爸,手像失控的機械不停地敲打、

  「不久後消失了……」

  ──在半空揮動的手不久後就掉下去了。

  「這幾年,又以歌舞伎町最大的經營者身分重回這個舞台,妳認為如何?」

  女人慢慢地移動腳步,搖曳生姿,最後踮起腳,用雙手環住青年的頸,頭貼在他的左肩,輕輕地說:

  「我現在真想殺了你。」


***


  這裡是『萬事屋晉ちゃん』,凡事包打聽。男人用細長的手指把長管煙斗移到煙灰缸旁邊,抖去裡頭燒焦的煙草屑。

  山崎拿著筆錄本紀錄,問:「你和『夜色』裡的女王──神樂、男公關──阿金從前都住在一起吧?」

  都是長谷川的玩具嘛!那戀物癖的變態死老頭。

  那傢伙喜歡左邊殘缺的東西,我的左眼呀還有……老實說,那傢伙死得真好呀!


***


  離開廢墟,兩個人往『夜色』的方向走。

  阿妙眼神游移不定,勉強擠出笑臉:「不會的,整理出來的訊息說阿金是凶手的機率比老闆娘小唷!畢竟那時的女王就和現在『夜兔』的人有接觸了……」

  ──紅色的小娃娃拿著大大的黑色手槍。

  「喂?」阿妙驚訝一呼。原本走在前頭的阿金忽然轉身,用槍抵著自己的額頭。

  平板的聲音對她這麼說:「如果不想死就別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