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在四十年的家暴傷害後，或許，從世俗的定義來看，她可能在經營婚姻上並不成功，但是，她卻從未放棄作一位好母親的可能。

一開始練習零極限時，母親剛開始還是迫不及待地掉入該怎麼幫子女的迷思裡，例如她一直很自責，為什麼她的三個孩子怎麼婚姻都不太幸福呢？所以就特別用力地要「幫我們」。後來，練習了一段時間之後，她總算明白原來她要作的是清除自己內在的一切之後，就知道要對治的就是一直目睹兒女婚姻問題的自己。她現在的想法是，等我清除一段時間之後，我就不會再看見這身為母親最難堪的事了！

在上海小住時，母親念書累了，總會很天才地運用那支尾端帶有橡皮擦的鉛筆，腦部敲敲、身上四周打打，小聲喃喃地說著：「清理、清理、清理」，我常偷看她專注清理的模樣，竟發現她原來慣常咬牙，導致唇邊線條特別緊繃的部位，突然慢慢地放鬆了，而且還渦旋成一朵玫瑰綻放。我想，母親真的是在苦裡孤獨地撐了太久，總是絞盡腦汁地想辦法，希望我們不要跟她一樣婚姻不幸，只是，許多的答案真的不是心智與一己之力可以找到的，我很高興母親在六十五歲這一年，只是盡本份地作清理自己的工作，並開始將一切頭腦解決不了的沉重交付出去。

回到台灣的母親，開心地擁有屬於自己的第一張桌子，上面擺著藍色水杯、田子坊買的西藏僧缽、鉛筆與Ceeport別針，以及她每天記錄生活實驗的日記，有天她還喜不自勝地告訴我，有天把我們姐弟三人的名字寫成漂亮的卡片放在桌子一角，每次瞥到時都會有意識地拿起鉛筆尾端的橡皮擦敲幾下，同時默聲說著「清理、清理、清理」。

母親的聲音裡有驕傲，那是從未放棄作一位好母親的得意，在經過這麼多年的磨難後，在零極限裡找到自己心眼看得見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