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3-02 15:48:01品瑜
或許懷著痛才是常態
少,你覺得228須要在六十年後泯恩仇嗎?
我看了關於228的許多紀念影像專輯,發現幾乎人人都可以輕易且大度地說出放下、原諒與寬容,也盡情華麗地描摹族群融合的和平願景,彷彿我們都應該趕緊脫掉悲情的外衣,快步地邁入和諧的美好天地。
好像,六十年對一段歷史而言,顯得駐留了太久了!
六十年,被大家說成是如此的漫長,但卻遺忘了這段歷史的被正視,扣除威權時代的噤若寒蟬,不過才二十年的光景!
而噤聲的四十年威權恐怖裡,難道不也加乘了傷痛的撕裂嗎?
不過二十年的歷史真相調查,許多的禁忌有待解密,還有更多的陰謀等著被解除封印,甚至更寬闊的理解也需要時間懂得,為什麼大家要如此倉促地要求別人放下與寬容?卻又縱容自己在虛幻的族群融合裡想像?
二十年的真相調查,對於一段血腥的歷史而言,實在是太短了!
短到我們來不及辨識、感受,卻又氣喘吁吁地逞強著寬容,並以主流道德壓力強迫別人要放下。
彷彿,台灣這方空間真的只能靠一句句宗教式的「感恩」來催眠,然後大家得強迫症地收斂起所有的情緒,個個擺出慈濟的善目笑臉,佯裝我們已經走到了族群融合?!
難道和諧才是生存空間裡的常態嗎?而其間的許多不安與變動,甚至是緊張的對峙,都得盡力縮短時程,或甚至一跳而過?
我們是得了樂觀的強迫症?或者個個都成了慈祥的宗教家?
我隱隱地覺得不妥,也不禁有了另一種異樣的反思。或許,懷著痛才是常態,而那些看似和平的表相不過是休息驛站,所有不過是解脫的前行,所為必經之路,才是那痛苦的本身。
我說懷著痛才是常態,並不意味這是凝止的狀態,或是一種不必改變得現狀,而讓我們都可以為所欲為地仇恨著。相反的,我只是相信那懷抱著痛苦的每一心念與觸受,能深化我們的覺知,透過觀照與思維,知道苦是我們共有的,也知道苦皆由於我們的無明而來,從而願意在痛苦理解脫,而一起尋找超拔的方法。
少,佛陀的苦集滅道的確是慈悲的提醒,但卻也是我們最痛苦的實踐。
逃避痛苦,是我們生物的防禦機制,所以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我們面對228這段歷史,總是害怕地想逃,就是因為恐懼面對那些暴力所犯下來的罪,可能也是我們潛在的心念,只要我們一日恐懼未除,我們就有可能再現無明暴力,人人都有機會成為歷史的劊子手。
歷史,正是一面照妖鏡!
現形的是當下的我們,那一念念的恐懼,以及由恐懼衍生的毀犯,鬼影幢幢地晃動著。
凡人都害怕面對自己,出乖露醜的現形總讓我們避之唯恐不及。
太痛了!一想到外顯的一切皆是我們心念的重現,我們簡直不知該如何面對那繼之而來的生命實踐!
原來,這外顯的一切痛苦地獄,竟由我一念升起?
說到最後,竟然是我得擔負這歷史的一切罪業?!
然而,這痛才真正是我們上路的開始,佛陀在四勝地的開示,正是以苦開始的呀!
苦、苦苦與壞苦,一切皆由自我心念而起呀!
少,所以我說懷著痛才是常態,正因為我們面對了苦的事實與原因,才有可能對症下藥,真正去尋找解脫的方法,以及相信止息的一切。
少,與其毫無依據地期盼著族群融合,我毋寧更相信懷著痛,面對自己內在最細微的每一分暴力的可能,從而走向自淨其意的道路,在念念相續裡成為自己最忠實與嚴謹的照護者。
這的確才是解脫的前行,然,我們開始反觀自照,所謂的前行都已是現在進行式了。
少,讓我們繼續懷著痛,面對228這段歷史,直到有一天我們都能清淨自己所有的暴力念頭,直到那時,所謂衝突與和諧、對立與共生等等的二元概念都會失去意義,僅剩下如實本然地活著。
少,我是這樣看待228這段歷史的,懷著痛也觀看著自己的心念起落。
這是我在愛你的痛苦裡所感悟的,只是一點點地嘗試,卻勇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