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10 11:50:02品瑜

老陶想逃,逃到桃花源


  少,那一夜我在上海大劇院裡看著《暗戀桃花源》,卻也在老陶的心念起落裡,得到某種救贖。

  老陶,一位單純從事苦力的漁夫,面對生計沒有著落,而妻子春花又與房東袁老闆有染,不禁質疑自己存在的必要性,而春花與袁老闆曖昧又毫無遮掩地希望他去死,這樣三角關係就能獲得解決,果然,老陶在萬念俱灰之下,就划了船,行向上游險灘漩渦處,非得將自己往死裡頭逼。

「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

  老陶拼命地划著槳,鬼哭神號地高喊:「忘路之遠近,我忘了春花,忘了袁老闆,我忘、我忘、我通通忘了吧!」

  看著老陶誇張搞笑的演出,腳步內、外八交錯地移動,讓人看似真像行舟一般,觀眾席上笑聲不斷,而我也噗哧地笑了出來,只是,我內在最苦澀已結成稜角鹽晶的淚,也在笑著的同時滾落,扎刺著我的眼,繼而惹逼了溫熱的淚。

  少,恍惚間我在老陶詼諧、惹人發噱的的身影裡,竟看見自己當年的逃。

  當年的哀痛欲絕,於今看來卻如此地可笑。

  面對一段愛無可愛、路無可路的暗戀,我只能在你不經意的溫柔裡,猛然轉身,繼之踉蹌地逃,逃到天涯的死角。

  當年,我也是和老陶一樣的,眼下只能將自己往死裡頭逼,彷彿那是唯一的出路了。

  太痛的當下,就連死也變得異常地玄秘與柔軟,甚至是一種浪漫的解脫。

  這不過是人的防衛機制,總覺得無邊又絕望地向痛苦裡行去,倒不如重重地墜地,求得明白的痛快,以及眼見為實的粉身碎骨。

  少,我一次次的逃,一遍遍地向死裡推去,就像老陶一樣,渴望著讓殘酷的命運來終結自己,因為自己已經無力承擔一切,甚至是決定下一秒的呼吸。

  舞台上,有一方布幕捲軸轉動著,讓人想像老陶行至水窮處的湍急險境,以及那一臉決意死去的孤絕與憨勇。 

  在走到了舞台的盡頭時,老陶還會從這河面波紋的布幕後面竄出來,繼續從舞台的另一頭搖槳,內、外八字地繼續移步前進。

  少,那逃的確是反覆的,彷彿迷宮似的,想死的念頭構築了一道到的牆,讓人鬼打牆四地碰壁,然後再周而復始地尋短。

  向著死亡湍流行去,老陶口口聲聲地說想忘,卻越是忘也忘不了的提醒,繼而成為一種催眠,連尋短都不那麼認真地像夢遊一樣,作態而已,絕不會死人的。

  少,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去看的《東邪西毒》裡,那罈忘情酒喝得越多,卻越是提醒著自己決心想忘的事情。

  反諷!

  人的意欲,往往成為自己最逃不出的牢。
  
  即便老陶人都逃到了桃花源,那世外桃源裡優游捕蝶的白衣女子與男子,還是讓他看見了春花與袁老闆的身影!
  
  老陶幽怨地嘆著,怎麼逃到天涯海角,還是見到他最想遺忘的兩個人呢?

  老陶的無助,我懂。

  少,在逃亡的那段悠長歲月裡,我總是在閃神的倏忽之間,瞥見了你的身影,無處不在地,狡獪地乍現在每一張陌生的臉孔與一片片冰冷的背影。

  世界的無處不角落裡,幾乎都有你某部份的複製身影,提醒著我無所逃於天地之間的殘酷,以及永遠自囚的命運。

  少,老陶想逃,最後逃到了桃花源裡去,卻還是繼續鬼哭神號。

  悶呀!

  觀眾看著老陶在桃花源裡,看見白袍女子與男子分明就是春花與袁老闆時,抱頭跪在地上嗚咽,甚至是發狂了起來,大家的笑聲就更加猖狂了。

  好笑嗎?

  我自己也笑了,雖然是哭哭笑笑的,但是,拉開了距離能清楚看見自己這段的生命歷程,那笑裡的確是有種溫暖的潤滑。

  那些曾卡住的過往,竟也就笑著過去了。

  少,你也想笑嗎?就像所有觀眾一樣,笑著老陶的憨與拙,以及貓捉自己尾巴的愚蠢作態。而我,也是一樣的,你就笑吧!

  我們之間,已經拉開了舞台與觀眾席的距離,清楚且明晰,你就笑吧!就像觀眾永遠知道舞台上是演出作態,那就開懷地笑吧!

  能笑出來是好的,至少我們不會過於認真地以假亂真。

  老陶逃了,不過演戲,而我也是一樣的,用自己的青春與生命演出,期待自己的能懂,也迴向給你的開闊。

  少,笑一個吧!

  愛情,沒有什麼逃不逃的問題,就像生命沒有過不去的關卡,我們都在演戲,該認真的卻是意義的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