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行》:不善表達情感的老派男性
欽仔年輕時因工傷意外,從此跛著腳走路。兒子婚後搬離家,只剩欽仔與妻子緞仔相依為命,兩人的生活平淡無奇,但有人相伴,總能讓難熬的日子更容易撐下去...
《春行》的劇情很有「戲劇性」,導演(彭紫惠和王品文)選擇壓抑,刻意淡化戲劇性,觀眾很難真心愛上劇中角色。片中,欽仔總是臭著臉,緞仔總是辛苦,而兩人的兒子建明,出場極少,觀眾不太能知道建明對於父親和母親的想法。
即使影片步調緩慢,欠缺戲劇衝突,角色也不討喜,我依然喜歡上《春行》。我愛片中所有很生活化的片段,欽仔對妻子老是不給好臉色,就連他去接妻子下班時,緞仔手上提著大袋小袋的物品(靠回收瓶罐賺點小錢),也不見欽仔幫忙,觀眾看欽仔,只覺得他是毫不體貼的大男人,可是當妻子摔倒時,欽仔的反應,又讓人感受到他對妻子的依賴,「夫妻吵歸吵,總是個伴」這段欽仔拿來勸媳婦的話,正是他對生活的看法。有個人可以吵架,這樣人生就不算太難過。
(底下有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導演處理起角色關係,看似點到為止,實則留有餘韻,一如緞仔拿程皓(建明的伴侶)的衣服去祭改,說明母親對於建明和程皓關係的接納;欽仔和緞仔一天到晚拌嘴,緞仔過世後,欽仔無論是把妻子的遺體冰在冰櫃中,或者偷偷載著遺體去看海,都指出欽仔對妻子的不捨;或是漏水的水槽與跛腳的欽仔,暗指欽仔的人生(與家庭)的遺憾和不完整;而欽仔從頭到尾都沒有給予程皓好臉色,但無論是讓程皓參與法事,或是最後將妻子留給兒子的衣服交還給他們,那種我無法接受你們,但不惡言相向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的反應,還是讓我心裡為之一酸。
老派、大男人又寂寞的欽仔,性格已經定型,很難再有改變,導演面對欽仔,並無批判,亦非同情,而是冷靜地看待這個「過時」的男子,在失去內心的依靠後,成了茫茫大海中的一葉扁舟,他焦慮、哀傷、害怕、孤寂,卻不懂得表達情緒(長久以來的性格養成),只會獨自承受痛苦,就連對妻子的感情,也只是透過水槽磁磚的瀑布圖案,訴說對妻子的歉意與思念。
從《春行》到《小雁與吳愛麗》,這類情感壓抑的作品很難在票房上有所斬獲(我看中午場次,僅只有我一個觀眾),但在觀影的過程中,我有被拉進入影片的節奏、表演和劇情之中,這個故事一方面讓我感到親切,一方面也讓我覺得哀傷(欽仔無法表露情緒來自過往時代對男性的要求)。我喜歡這樣的作品,敘事穩健,攝影舒服,劇本看似輕盈卻有份量,而飾演欽仔的喜翔和飾演緞仔的楊貴媚,互動很是迷人,尤其是唱「愛情的恰恰」那一幕,欽仔的玩笑、緞仔的笑靨,還有兩人依偎在彼此身旁的畫面,莫名地觸動了我。夫妻之間可以有很多的怨言與不耐,但也有無法割捨的依戀與旁人難以理解的親密(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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