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星期前，Isabella因為想念我，所以央求他們的奶奶撥電話給我，讓我們母女倆在電話上甜蜜絮語。

　　其實，母女間的對話，也是一樣充滿模擬親吻的甜蜜，然後又是一陣愛來愛去的不斷相互提醒。

　　大概情人之間的隔空對話，也跟親子一般地以重口味取勝，親密的狀態模擬絕對大於內容的實質意義。

　　有時，話語的無意義用詞，更甚精準的遣詞用句。

　　就在我與Isabella都陷入一團蜜似地交融在一起，就聽到Rebecca好像湊在妹妹的耳邊低聲說著：「妹妹，讓我跟媽媽說一下話，好嗎？」

　　當下，我很高興姐姐也想跟我聊幾句。

　　我也準備好一整醰想念的蜜，準備澆灌孩子滿身的滋養。

　　「媽咪，我也很想念妳～」Rebecca說著。

　　感覺她的喉嚨緊緊的，欲言又止的掙扎。

　　當我正要開口安慰她，她又隨即說著：「媽咪，我很想跟你說好多話，但是妹妹已經佔用很多時間，我就先不要說了，我們因為是用奶奶家的電話，所以不要講太久，這樣會浪費她的錢…」

　　孩子是極力壓低聲調的，但我可以感覺到她的眼睛是戰戰兢兢地看著。

　　經她這麼一說，讓我原本蜜似的柔軟，瞬間凝凍。

　　我以為自己還要繼續與孩子三八甜蜜下去，卻沒想到孩子的敏感與世故，馬上提醒了我，讓我趕緊回到大人的身分。

　　我有一些心疼，才不過快九歲大的孩子，就要擔負親人之間的失和與不快，並小心翼翼地想辦法湊合。

　　我知道，孩子擔心奶奶的電話費，只是原因之一，還有婆婆一直以來對我將先生帶離德國到亞洲工作就心存芥蒂，以及討厭孩子在她面前與我說著她聽不懂的中文，這都構成孩子在與通電話的壓力。

　　每次回到德國所發生的大小事件，以及婆婆偶而情緒失控所對我與先生的種種責難，孩子都是看在眼裡的不解。

　　即便他們暑假回德國的臨行前，他們也親耳在客廳聽到自己的父親與奶奶通Skype時的隔空怒吼，婆婆又蓄意地挑起先生的忿怒，在先生告知他們要回去的日期後，竟充滿挑釁意味地說：「我還以為你們留在台灣就不回來了呢！」，吵的依然是他們奶奶在聖誕節對我的不友善以及排斥，以及先生無法理解婆婆為何一直把我當成代罪羔羊的苦苦相逼。

　　Rebecca的敏感與早熟，都讓她過早夾雜在親人的失和之間，一直扮演著縫補與修復的角色。

　　我聽著她的指示掛上電話，簡單地跟她說聲再見，她也匆忙地繼續用氣音說著：「媽咪，我會照顧妹妹並在她哭著找你時安慰她，也會再找時間打電話給你喔！」

　　很是心疼！

　　之後幾天，我與在德國各城市周遊上班的先生，終於又通上電話，並且告訴他這件事，以及我的想法。

　　先生也是一陣沉默。

　　我猜，這麼疼愛孩子的他，一定也是心疼不已。

　　或許，我們該找個時間好好談一談。

　　一直想告訴孩子，世間的愛有時是這樣的，明明是最親近的家人，有時卻因為某些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因素而相互傷害。

　　我們都還在學習的過程當中，卻不必然一定都是痛苦著。

　　讓人心疼的孩子，父母的責任卻是益形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