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7-28 11:39:44品瑜

你沒對不起任何人



  少,你沒對不起任何人,你相信我說的嗎?

  那晚的十多人美食與美酒聚會,已屆凌晨四點,大家聊起前一天是幾點開始日常的忙碌,否則這晚宴怎麼能撐那麼久呢?

  我說,自己是四點起床工作的。

  你不解地問著,「中午都沒有歇息嗎?」

  我笑笑,直稱沒有,因為我已經開始著手搬家的打包事宜。

  事實上,我的睡眠時間向來很少,五、六小時已經讓我經歷充沛地面對一整天的魔豆彈跳。

  「過去曾嘗試下午兩點多小歇片刻,但是,即使才短短的淺眠十幾分鐘醒來,都會讓我瞬間不知所措,不僅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還有一份腦袋不知如何連結當下時空的驚慌。」我淡淡地解釋著。「整個身心靈是困在某段連自己也不熟悉的久遠。」

  這種錯接時空的震撼,常會讓我覺得整個人是發空的,很虛。這樣的休息反而讓我更累,覺得悶悶不樂的。所以,我總是讓自己以看書做為休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這樣的日常節奏。

  你頗有同感地猛點頭,也說自己有這樣的經驗。

  「不過大概都是下午三點之後的假寐休息,突然醒了過來,腦袋裡完全無法運轉,看見眼前陌生的四周,卻有一種驚惶的感覺…」你表情有些痛苦地說著。

  「總覺得自己又對不起誰了…自己現在到底是在哪裡?現在到底又什麼時候?我對不起的人又是誰呢?」你的雙手又放到耳朵的旁邊,輕輕地抽慉顫動著。

  我看著你,很是心疼。

  「那種對不起人的感覺真是糟透了,簡直憂鬱症一般,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承受。」你搖搖頭之後,頭肩都像是晾在衣架上的溼衣服,無力地垂了下來。

  你的沉默,讓我不得碎語接續。

  「我自己是沒有對不起人的感覺,倒是自己身心的無法辨識…」我極小聲地喃喃著,隱沒在眾人另闢話題的嘩笑之中。

  我看你還一時無法走出情緒地低頭重整心情,其實,我很想告訴你,你真的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我知道,自己畢竟不是你,根本很難易地而處,去體會你的許多感受,以及理解你是如何面對來往男女的感情需索。

  耳聞過的那些愛過你的人,以及他們對你的單方面指控,當然,也包括我自己的悶聲碎唸與嗔怨。

  少,你向來是誠實與坦若的。

  於是,落在那些愛你的人的口實,不過是因為你不經意的溫柔,讓大家錯認了、陷落了,也不知該怎樣合理化自己的耽溺,或者就此偷偷摸摸地收手。

  你不經意的溫柔,成為眾人怨嗔的禍首。

  然而,我們是該怪給出不經意溫柔的你?或者,要怨承接不經意溫柔的我們呢?

  不經意的溫柔,是柔軟的慈悲?抑或殘忍的揭露? 

  給出的人,如何作想?接受的人,又怎造作?

  或許,不經意的溫柔從來就是中性的。

  是神?是魔?是人的一念既起,天堂與地獄的一遭遊走。

  明月清風,當我們在緣視的瞬間,敞開觸受,直心感動,那是一份美的交流,剎那永恆,別無作想,天堂就永遠在無念的止息裡。

  但是,一旦落入愛染的執持,非得在時空象限裡僅抓、擁有那份美的瞬間,甚至希望永遠再現那美的瞬間,地獄就在我們的戰戰兢兢裡築成,推我們至無間的痛苦。

  不經意的溫柔,不過因緣和合之所生,既是大雨滴泡、夢幻泡影,我們能夠做的是在有無變異的瞬間,領略一份無始意義的存在,了然,也止息一切的腦袋造作。

  夢月空花,若非得執持,只會落得萬丈墜谷或跌溺深淵的結果。

  少,我的確願對過你不經意的溫柔。

  但,時光抹影又過一輪,我也終於理解不經意的溫柔,的確可以是柔軟的慈悲,只要我能在意義的領悟裡穿越擁有與失落的二元對立。

  少,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你為這些愛過你的人,現起一份不經意的溫柔,本來就不是假合的幻象,是要成全我們意義的追尋。

  若能,迴向以感念。但,也與你無干了。
  若不能,任何的愛恨癡纏,更是與你無關了。

  成住壞空的世界裡,人無止地生住異滅著。有什麼是永存不滅地凝固著的呢?

  一段不經意的溫柔,不過時光的微塵,虛空裡因陽光而閃耀金輝,落下,也就歸於塵土地止息了。

  少,你願意相信我嗎?

  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