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地看著我！」白蛇這樣想，好像被什麼東西觸動了，心腹深處有一點點的痛。
—《舞動白蛇傳》蔣勳，遠流出版社。頁10。

　　少，白蛇的那種心腹深處的疼痛，我懂。

　　那一年五月，在假寐朦朧中驚醒看見你的第一眼，心腹深處的疼痛一旦被引起，就時不時地發作著。

　　那疼痛既陌生，卻又是異樣地熟悉，彷彿經久曾有過，卻又在這世的肉身顯得有一些唐突。

　　興許是累劫裡的疼痛記憶，印記在心識的每一吋細微縫隙，像刺青般，扎著、染著，然後就再也抹不掉了。

　　痛，無所不在且如影隨形，提醒著自己那痛的本身，並非肉體的，或者是官能的刺激與反應，而是屬靈的沉重嘆息，幽幽。

　　記得去年十二月，我們難得聚在一起為友人的短暫留學餞行，當大家吃著熱騰騰的紫銅火鍋，愉快地聊著，你突然伸手到桌的對角要拿那一盤牛肉片，我見你的手臂正好擦過那鍋身，就在我的眼前，感覺只是幾公分之距，你幾乎要被燙了似的，我心腹深處竟然疼痛了起來。

　　那痛，是被火紋身的脹熱，間和著微微的扎刺，以及血管脈動時的振動疼痛。

　　彷彿，你的手臂曝露了我的心口，直直地向放著炭火的鍋心燙去。

　　就在你的手還無法伸得那麼遠，似乎得起身湊近，我已趕緊將肉片端到你的面前。

　　「小心！」我訝然心驚地提醒著，但其實這是說給我自己聽的，因為我的心已經被燙傷了。

　　也許疼痛讓我的臉有些扭曲，在我將盤子遞到你面前，與你眼神交會時，你似乎讀懂了那一份心腹深處的疼痛，又或者一直那麼不經意的不懂。

　　少，你蹙著眉，又有些不知所措，一如過往你對我太過小心翼翼地想要保護你時，一種交雜著不忍與些微抗拒的心情。

　　我是太看重了你，你總是這樣輕輕地責怪著我。

　　那一瞬間，我們依然重複著未解的循環，我的疼痛，而你的出逃。

　　少，我的心腹深處依然隱隱作痛，這痛雖無可名之，卻是終有消解的時候，那是與肉體無關的，是故死亡不能得解，卻是靈魂層次上的清淨。

　　一世接續一世的有待，有待穿透。

　　少，你就別再蹙眉了，因為我還是會疼痛，依舊在生死的每一分秒裡重複，但你也是無能為力的。

　　即便化為人形的白蛇，依然無法逃脫那無始的疼痛，終要天悔地滅地完成那一遭劫數，才會知道那心腹深處的疼痛，原來是自己給的功課，終須由自己來完成，闔上。

　　我們就各自完成生命的劫數吧！

　　我的疼痛雖無可名之，但卻也帶著我進入內在的深層。

　　至於你的，那些青春華美的盈握，乃至流溢，繼之蕭索，儘管我也是落在眼裡地疼痛著，但又有何益？你的，終究是你的完成。

　　少，我的心腹深處依然疼痛著，這無始之始，都是與你無關的自我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