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你也吃龍眼粥嗎？

　　從小在台南，我最愛吃龍眼粥，尤其從青山土窯烘烤的龍眼乾，再加上一把那年剛收成還帶著陽光香氣的糯米，濃濃稠稠的黃褐色裏，有份久久不散的香氣，溫厚地彷彿可以將人滿懷擁抱似的。趁著熱氣蒸騰，灑上幾滴米酒，中和的不僅是龍眼粥恣意的甜，那發酵過的酒香，更能讓人有種舒軟的放鬆。

　　或許，北方人的你，文謅謅地為了討福氣所吃的桂圓粥，是與我們南方人的粗曠有所不同的。

　　又或者不嗜吃甜的你，是不愛龍眼粥的甜膩。

　　偶然間看了一部1995年出品的電影「龍眼粥」，很直覺地想起周杰倫的「不能說的秘密」，兩部同樣描繪輪迴情緣的愛情片，相隔十年的創作時空間距，無可比較，卻讓我更深沉地想著。

　　「龍眼粥」的劇情主要是描述男主角士鈞（譚俊彥飾）因為無意間在學校長廊打翻女主角心悅（范文方飾）的一鍋龍眼粥，驚覺燙手而以嘴巴去碰觸，而嚐到所謂愛情的甜，那也是他第一次吃龍眼粥。

　　只是，婚後的他們卻因為一次意外而天人永隔，士均出車禍的現場，留著一條他訂做給心悅的幸運草項鍊，心悅在太平間裡將項鍊放在士均掌心，要他以此為記生生世世、永誌相尋。

　　輪迴，那又是時空脈絡交錯的故事滄桑。

　　世明看著白髮蒼蒼的心悅，在緊握心悅手心的瞬間，忽然憶起了什麼，卻同時又失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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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輪迴的錯接，陰陽相隔的兩人，遠去與後來的人，究竟是誰比較痛苦呢？

　　電影裡，旁人心痛著看著心悅在失去愛人的心痛裡憔悴，卻也同時在輪迴相守的渴望裡孤絕，彷彿對在世的人而言，分分秒秒都是一種折磨與痛苦。

　　少，而我也的確曾這樣想著，等待來世之苦，是一秒又一秒地像石磨心般的痛苦，難忍，也因此我才會選擇先你而去的倉皇。

但，這一世的我似乎在生命的安忍裡，有了不同的體會。

心悅在漫長的歲月裡，總是用愛烹煮著一碗碗的龍眼粥，供在士均的神主牌前，幽幽地說著：「龍眼粥煮好了，請吃吧！」

　　我問自己，難道心悅的愛除了悲傷，沒有一份懂了的祝福？

　　心悅在遲暮時，依然在院子裡以二胡拉著士均親自譜的樂章，而後在風中昏厥、死去。

　　我喃喃自語，難道她在死神面前還沒穿透那份分離的迷障？

　　少，現在的我是這樣想的，失去你的痛苦，難道只是一種結果，彷彿事已至此地將我的心識全凝凍在落空的遺憾嗎？又或者，失去而後空虛的雙手放掌，我在風動裡又能有何種的開闊體悟呢？

　　漫長的時光走影裡，我在失落的空虛裡，一遍又一遍地思維著，失去與擁有兩者之間，真正的界限何在？歡樂與悲傷的差別，是量化或質化的歧異？幸福與不幸究竟又走到怎樣的盡頭？

　　漸漸地，我在思維裡有了幸福的微笑，你的愛，從來就無法在我緊抓你的當下呼吸，也只有在我恍惚的無念裡，升起一份慈悲來撫慰我的孤寂；你的情，總是在我執持、依附的瞬間蒸發，反而在我冷寂裡凝凍如朝露，滋潤三宅火燎之後的枯槁。

　　少，你的愛情，在我失落的發慌裡，慢慢地在我覺識之中萌芽，讓我恍然懂得幸福原來一直都在的真實不虛。

　　所以我說，所有以輪迴為題材的愛情電影裡，的確是將愛情給矮化了，也把人的了悟覺察給低估了，因為失去的痛苦不是恆常永久的結果，而是向裡柔軟探去的開始。

　　少，我相信「龍眼粥」電影裡的心悅，在失去士均的那一刻開始，其實也同時踏上了憶起幸福所在的道路，而在她死亡的終點，決不是執迷在失去的痛苦，卻是一份愛原來一直都在的開闊。

　　看著這部電影，我惦念著你，因為你的愛情，給了我一份幸福的提醒，告訴我那曾經的失去不過是物質幻變的暫態，而我，始終在恩寵之中，因為你的祝福裡有我的幸福。

　　心悅的覺受，我懂。而人間最美的愛情，我會一直珍藏到最後。

　　失落與擁有，那不過是暫時對愛失憶的幻夢。

　　少，我還是愛吃龍眼粥，因為記憶裡的甘美，是我生命裡的甜，而你的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