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3-07 23:17:23京都子

想念v.s.想思



汝負我命,我還汝債,以是因緣,經千百劫,常在生死;
汝愛我心,我憐汝色,以是因緣,經千百劫,常在纏縛。
—《大佛頂首楞嚴經》

少,有人說別再想念你了,該珍惜眼前人、把握當下的幸福,真的是如此嗎?於我,則是覺得者兩者不應該是反比的多寡關係,或者一物剋一物的壓抑,這是兩門不同的生命功課,卻自有歸處的連動。

  說想念,太沉重。我毋寧是這樣認為的,對你是一種想思,既含想念的暖,也有思考的冷,就在冷靜與熱情之間,我以精神永遠紀念你,一個用恆河沙數的累生多劫,為我示現因緣假合的你。

  愛,似乎不是溫香軟語的有無,與懷裡繾綣的溫度,甚至更不是結局的合乎標準,因為愛是一份能量,帶著我們穿越那悲喜憂歡的情緒表象,直落生命的質地與實相,終於瞭然,演戲的是瘋子如我們,以難得的人身演了這一遭,戲服可以脫下,彩妝可以卸掉,情緒可以走出,而我們甚至可以成為直觀劇情的人,究竟能透悟出什麼意義?

  凡以名相對立所牽強附會的愛,都已經是一種空花夢想像,虛幻綺麗,不僅不真實,也令人心神失智。

  那麼愛的實相是什麼呢?

  或許是一種既悲而欣的開闊,終於發現無你、無我,無無你、無無我,原來眾生都是互即互入的一體,既然融入談何愛與被愛的施受對立?你能想像一具個體衝著自己吻遍全身與自戀擁抱嗎?

  既然你在我內、我在你內,又何來離別的決絕與傷逝兩造呢?你能想像一具個體既瘋狂撕裂又拼命黏合嗎?

  我是這樣想的。

  關於愛,我總是在想思裡,再次深入當初痛的原點,重演悲苦,卻也同時瞬間抽離,觀看著自己的所有造作,所謂演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但是在亦瘋亦顛裡,何嘗不能擺脫過度僵硬的道德與社會角色,柔軟地來回在表象與實相之間穿透,笑看這萬古一瞬的因緣示現。

  生死流轉、慧命纏縛,皆由緣業情債而起,這已經不是念與不念、忘與不忘的情緒壓抑可解。唯有直觀那起心動念的源頭,才能當下解脫。

  少,輪迴流轉裡,你曾給過我的溫度,不僅僅是抵擋無依的冷,而是護持著我法身續命的暖;你曾撞擊的傷痛,不只是失落的鬱結,而是體會眾生悲心的同理起始,提醒我永遠在痛苦裡融入眾生的生命之中;你曾給過我的溫柔,也不是表淺的兒女情長,而是學習一種慈心,對待如己的眾生;你曾給我的慌亂,也不只是一己追求未果的失落,因為那是份提點,要我常住真心,了知一己圓滿俱足的無畏。

  我是這樣想思的。

  讓我再一次地深入原點,悲歡鬱結,卻也在穿越之中,懂得放掌翻飛。

  豐子愷曾有一幅書畫,紀念與弘一大師的師生情緣一場,簡單幾筆,從客棧竹簾望出去的天景,月如鉤,而人已散、酒漸冷、杯凌亂。他題的字是:人散後,一鉤新月天如水。

  今年除夕夜第一次緣視,淚水撲簌地掉了下來。

  若我還能有什麼相信,約莫就是如此的清寂吧!這器界無常,好比那壺漸冷的酒,雖曾酒不醉人人自醉,但也終究是有漏的貪歡,會枯竭、走味。但那明心見性就如同那新月,在善因緣的如水天色裡,自然浮現。真美!

  人的有無已否,已經是白頭宮女話當年的不可考了,人語失落之後的天聲,這才是所有因緣假合的玄妙所在。不可說,不可說。

  抽離了你、我的所有曾經,才能在人散之後,不致遮蔽了新月於夜色天水浮現的靜謐呀。

  少,當我最後一次於文字裡喚你,也許,那一鉤新月天如水就成了生命的永恆。而想思,也許是那渡我彼岸的船,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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