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23 08:06:56京都子

自我回歸之旅—再讀兒童繪本《奧勒岡之旅》

自我回歸之旅—再讀兒童繪本《奧勒岡之旅》

  有一種兒童繪本是有心靈層次的豐富,像水墨暈染,非得透著宣紙紋理走向,才能看見那墨分五色的縱橫交錯。而《奧勒岡之旅》就是,閱讀時淡淡的悲傷,沉潛在思維的縫隙裡,像一只日光走影,隨著時間流逝,幻化出不同的影子,鑲在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馬戲團的小丑應奧勒岡熊的請求,帶著它拔山涉水、搭便車、火車,慢慢回到那片原始大森林裡去。沿途遇見的人、景、物,撞擊了小丑的許多想思,雖是大熊回到自然的返鄉,同時,也成全了小丑一段回歸心靈原鄉的旅程。

  小丑與熊經過愛荷華時,他們沿途攔了一台貨車,便車的主人是一位黑人,他問小丑既然都不在馬戲團表演了,為何還要塗得一臉慘白、黏顆紅球在鼻子上呢?小丑回答:「都黏在臉上,拿不下來了。當小丑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啊!」

  黑人回答:「那,在世界第一大國裡當黑人會輕鬆嗎?」

  小丑知道,他們是屬於同一國的,因而為彼此的困頓,沉默不語。

  慣性,原來是唯一將我們圍困住的敵人。身陷生命事件之中,我們總是慣性模式地將自己陷落在受害者情節裡,將現場所有的人、事、物都當成是加害人。雖說那是人類面對痛苦的一種防衛機制,逃避自然成為一種求生手段,但是,我們的經歷卻只能變成一抹凝凍、死亡的切片,沒有過去、現在、未來的延展可能。我們將難得的人生際遇,當成一種實驗室的切片堆疊,在刺鼻藥水的防腐裡,兩片玻璃片的隔離中,所有的生命事件不過只是單面向、不相關的記憶切片而已。

  我們有沒有可能安住在痛苦之中,學習不逃跑,並在生命事件的撞擊裡,深化每一絲傷痛的肌里紋路,去覺察是否還有另一番詮釋意義的可能?

  佛陀的四聖諦:「苦、集、滅、道」就是一種安忍於生命痛苦的實在功夫。在看見痛苦時去認證它,然後思索痛苦生成的原因,繼而尋求一種方法去根本止滅所有的痛苦。

  人身難得,決不是為了去汲汲營營追求天人福報。反而是不逃避生命痛苦,安住、靜定,去覺察、明析痛苦的所來與所往,直到證入實相,發現苦樂無二的境界。

  接連的生命事件,絕對不是個別獨立地不相干,痛苦也不僅是一時的感懷傷逝,所有的觀苦過程都是連續語有相互意義的,需要的正是我們能在痛苦的情緒僵局中,抽開那麼一點視野,學習觀看、歸納與尋找一份意義。

  於我,來自一個家庭暴力的原生家庭,但是若光是選擇一個受害者的位置,我所能做的僅僅是將畢生的能量,空轉在自怨自艾、敏感躁動、情緒依附、焦慮不安,以及困頓於被人不當對待的命運鎖鏈裡。

  學習認證所有的受傷情緒,卻不悲觀地將之歸咎於所謂的宿命,我相信,這一切的受苦都有其意義,而意義的追索不僅是為了個人的創傷療癒,而是觀苦聞悲,希望在眾生無明痛苦裡,發起大慈悲心。

  加害者與被害者、施暴者與被施暴者、樂與苦、歡與痛…等等二元對立,其實稀釋到最後都是無自性的一體。

  我還在叩首尋思,相信有一天,所有的受苦讓我能真正融入眾生的生命裡,我是那家暴加害者也是受害人,我在痛苦裡也在快樂裡,既然無我的不分軒輊,那麼我就擺脫了被害者的所有形象與心識模式。

  悲欣交集,期盼所有的大愛能量展現,去擁抱如母的眾生如己,即使在觀苦聞悲的過程有份沉重的大痛與大悲,心中仍然能升起大慈悲心與智慧。

  我還在痛苦裡格物致知,但卻有一種堅實的相信,有時…

  繪本裡小丑將奧勒岡熊帶回了原始森林裡,最後一晚他們在林裡烤火,他告訴自己:「明天,天一亮,就該我展開我自己的旅程了。我什麼都不想,我要輕輕鬆鬆的上路。」

  最後一頁,大雪紛飛的森林裡,小丑背影遠去,留下那顆紅球鼻子,躺在皚皚白雪裡…

  我的眼淚落下,此去經年,又是輪迴數世的流轉,而自我回歸之路就在寂然之中,且行且遠…

《奧勒岡之旅》哈斯卡勒撰文、路易.喬繪圖,遠流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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