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無妨

　　婆婆長年居住鄉間，已經演化出一套自我的生活哲學。

　　在德國度假時，有時好意幫她到附近購物，卻也發生一些小小的狀況。例如：搭配煎烤馬鈴薯的Leberkase，300g與 250g就有極大的不同，婆婆硬是切下多餘的50g 放在一旁，責問我應該怎麼辦？棕色殼M級的雞蛋，就是不能與白殼、Ｌ級混在一起；吊掛Ｔ恤就是得倒掛，用兩根衣夾穩當吊好；晚餐要從舊麵包開始吃，再把新麵包擺到明天變成舊麵包吃；新鮮火腿只要買一天份；優格不要買超過兩天份…

　　既然自己是客人，就得把平日自我勞動的時間，用來觀察婆婆的習慣，以便在善意幫忙時，才不會惹來一陣碎念。

　　大伯一家與大娘姑（先生的姐姐）很好奇，我然能跟婆婆同住一個屋簷下相處那麼久，於是紛紛暗地裡詢問我，是否婆婆對我有特殊待遇？

　　其實，婆婆是一是同仁的，只是年紀漸長的我，慢慢體會人性太人性的幽微。想想一個七十七歲的老人獨居鄉間，自然發展出個人獨特的生活步調，倒不是她故意雞蛋裡挑骨頭，但這些生活瑣碎都已經變成她的習慣，試問？哪一個人希望自己的習慣被人打亂呢？

　　固然婆婆碎念不已時，我還是有點委屈自己的狗咬呂洞賓，但是退一步想，那天我變成一位老婆婆時，難保不會有與人格格不入的生活基調，只因習慣太習慣了！

　　我總在婆婆開始碎念時，心裡細數自己的一些僵化的習慣，輕聲問自己：「習慣無妨，只是我願意放下嗎？」我知道，這只是一種自我詰問的方式，不見得我已經能突破所謂的慣性，但至少已經意識到所謂習性的痕跡，於是鬆動就有了可能。

　　習慣。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