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4-12 00:06:57京都子

人物側寫


側寫友人,這是我尚未成型的的動機,或者一直不敢的嘗試,因為對於所熟悉的朋友,我還是習慣把所有對他們的看法與認識,全雜亂地堆棧在心頭,就像令我慌亂的俄羅斯方塊遊戲,我常常是一個措手不及,還沒歸納出個所以然來,就被五顏六色、稜角各異的方塊給劈頭蓋臉地砸得滿眼金星,早早game over出局。於是,關於朋友,我是不能說、不敢說也不願說,總覺得這僅僅是自己單方面的解讀,有時甚至是某個鑽石小切面的折射與透視,實在很難涵蓋這個人的全部面向,尤其自己也是在某個時空的切割點上,與朋友單面或雙向地互動著,豈能膽敢如同小說般地延展人物的多元樣貌。

  我猜,某個向量的時、空距離,或許能讓兩個切割點的單點碰觸,有較舒張的視野與壓力釋放。好一陣子切斷人際網絡的離群索居,竟讓這些曾經熟悉的身影,有了不同的樣貌演繹,有時發呆的靈光乍現,心頭浮現了關於朋友的意念,定睛一瞧,這才發現不過短短一年,所有的影像與意念描繪,竟是不同的一種風景。也許,心裡那泓幽暗深池,是盤莫測的顯影液,那看似蒼白無影的相紙一沉浸,數著呼吸等待的時間,就成了影像呈現的關鍵,過於急促,那影像會對比無法反差出層次的模糊如柔焦效果般,唯有忍受著刺鼻藥水味的苦苦煎熬,那黑才會有細微遊走的漸層,而白也才能光線駐足嬉戲的痕跡。

  金庸曾以「邪中帶有七分正,正中帶有三分邪」來描繪東邪黃藥師,這個亦邪亦正的混合角色的成功,就是顛覆了好人、壞人二元對立的老套僵局,或許現實生活中,本來就沒有原色鮮明的人物,每個人都是那盤色彩、明暗迥異的調色盤,就像我們常說的「可愛之人必有可惡之處」,很可能是厚實的銘黃原色,加上一抹陰鬱的藍調,再滴上灰黑的沉色,間或刷上幾筆血腥的紅,所以天底下哪有幾人是紅黃藍三原色呢?果真如此,這世界啟不太刺眼單調了!?

  雖然明白人的性格總似水彩的混色,但或許我們連基本的人性原色與複雜多變的調色技巧都不懂,我們總是無意識或有意規避地,將週遭的人壁壘分明地二元對立,非黑即白,非好即壞,非醜即美,非愚必慧,非貴必賤…就像我先生常說我的心裡有兩個簍子,暗地裡把朋友快速分類,打成黑五類之後,就永無翻身的機會。我承認自己一向專斷地識人,或許也是自己逃避生命實相的驅使,總是在匆促慌亂之間,將朋友的印象給粗糙歸類,然後就可以規避看見人類存在的共同焦慮與虛無,只是一個人外顯的和善與委屈求全,背後究竟有多少的心理遊戲與延遲交換?一個人的表面狂亂跋扈,又潛藏了多少的內在傷痕,與渴愛的生生低喚?此刻之前的我選擇完全忽略,因為我害怕看見自己,恐懼面對心裡最深的恐懼…

  演練一陣子的自問自答囈語,我在自我疑問之中,拆解所有慣性的恐懼,也漸漸看見自己的心識投射原來是那麼魔幻迷離,我自以為的模樣不再那麼絕對、僵硬,保留些許懷疑,或許更能引起自我探索的動機。漸漸地,睜眼看著人世浮動,似乎也是那麼不確定的開闊,偶而憶起有人,對比著他們前後在我心中的意象,竟然有了不同的樣貌,不能說更醜或更美,或者更清晰或模糊,就是願意敞開自己去認識的那種溫柔地懂得,直入其心地感同身受對方那種生命困境裡的蠻力掙扎與抗衡,即便是世俗所謂的負面人格,都能生起同體大悲的心情,懂得與慈悲交替互行。

  開始願意嘗試人物側寫,並非就此論斷這個人的所有特性,我只是希望僅就我所能感同身受的部份,讓自己也能在思索困頓之中,進而了解自己與如母眾生的苦集滅道,如果讓人感受寫實,那不過是眾生的某個面向示現,提供機緣成就我們的智慧解脫;若是失之毫釐、差之千里,那種解讀的謬誤則是全然該由我的無明所承擔。

  側寫,不是評斷,僅是生命實相的持續探索;人物,並非你我,而是包含你我的如母眾生。於此,沒有人該對號入座,也不是全員可以袖手旁觀,因為虛與實不過存乎我們一念之間。

  也許,側寫人物也是小說原型的開端,也希望自己能誠實中空地直視一切如所是的人性。
liago 2006-12-24 20:17:26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liago 2006-12-24 17:31:48

可惡之人必有可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