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3-31 10:29:08京都子

牽阮的手~今天你牽孩子的手了嗎?

「牽阮的手 淋著小雨,牽阮的手 跟你腳步
   牽你的手 走咱的路,牽你的手 不驚艱苦…」

  一直非常喜歡這首台語歌,往往跟著旋律在心中吟唱時,腦中會浮現一片清柔卻溫暖的畫面,兩隻交握的手綿綿地貼近對話著,每一吋肌膚的毫孔是舒張地吐路氣息,彼此呵著癢似地被逗笑了,但是卻是軟綿綿地有種放鬆的自在;那十個交纏指尖的螺旋紋或畚箕紋,持續如雙人芭蕾迴旋共舞著,那畚箕紋一方騰空流洩而去,另一方則在掐著心跳的等待中接續,有時螺旋紋一方獨舞,另一方踮著腳尖等待;那手心的掌紋如一方大地的涓涓小河,兀自流淌著,有些到最後枯竭地靜止,有些則是鬧意見似地開了叉,只是在兩手掌心交會那一刻,彼此都成了對方的活水源頭,你的生命線滋潤著我的愛情線,我的愛情線豐厚你的智慧線,那人生如流縱橫交錯如渠,綿延灌溉著我們的心田;手的冷熱是一只心房的溫度計,單只一支矗立彷彿少了刻度似地孤寂,讓人們的愛失了依據,然而雙手交纏的溫度,你的冰對著我的熱溶解哭泣,我的暖抱著你的寒增溫打氣,溫度交流之中讓彼此懂得度量衡的意義,那心房溫度計的刻度不是華氏攝氏的5,4,3,2,1,那是愛,很愛,最愛,非常愛,無限愛的等比增生愛意…

  人類的手是有感情向度的,而不僅僅是我們生活中如獸的摭取工具,或者無辜地被當成暴力宣洩的共犯武器。只是我們不懂,任其孤單懸掛與腰胯之際,默默無聲地未知莫名。

  你看小嬰兒一出生,她的粉嫩小手就懂得盈握父母的手指頭,即使她是閉著眼睛夢得香甜,當我們的指間一輕觸那如初蕊嫩苞的花瓣手,那粉紅色的五根小指頭竟瞬間綻放如櫻,彷彿父母的指尖是遊走春寒料峭裡,那一絲絲僅有的暖,點觸之間圈繞成一圍淡黃的光暈,將它們在呵護之中甦醒。手掌花蕊一旦綻放,也懂得在微風中隨風搖擺,而我們的手指忽地變成一隻蝶,輕歇其中,讓隨風前俯的如絲被的指尖花瓣般柔軟溫暖地包覆著,我們那孤單已久的指間,在滿懷如蓋被的擁抱之中,沉沉地安眠入睡,做了一個飛舞虛空的香甜的夢。

  一個完整的人,渴望的不僅僅是擁抱,儘管是手,也期盼那一手的溫暖。從小,我的父親從沒牽過我們的手,甚至出門在外,他要我們離他遠遠的,因為習慣鶯鶯燕燕的他,喜歡在街上任意勾搭,即使是賣菜的,或者是超市結帳小姐,若能打情罵俏一句總可以讓他的自卑有些虛脹,於是,他怕人家認為他有小孩,所以命令我們走路得離他十步之遠,當然,在這樣的距離,手是無法觸及的,而心理距離更是遠在天邊。有次小弟不自覺地走到他身邊,輕拉他的褲管,我的父親生氣極了,一把就推開他,讓在父親深後十步之遠的我與大弟,也有種被父親劈頭打了一巴掌的羞辱。

  而我的母親的雙手,也是無暇顧及孩子幼嫩渴求的手,即便在父親暴力來臨前的精神緊繃時刻,她的手也是驚弓之鳥般地隨時準備交叉架在額頭前,為了抵擋父親如雷雨落點的拳頭攻擊,然而這只是徒具形式卻無實質意義的防衛。我的母親的雙手,僵硬地護衛著自己受創卻又無力的形體,於是,我們也只能在想像圖畫裡,牽著母親的手。

  晾在胯邊的雙手一久,就像那只年久曝曬的臭抹布,失去柔軟,也沒了質地,彷彿輕輕一捏都要化成粉碎散落一地。我的心底是渴求呼喊著,但手已然沒了氣息呼應,於是,我的雙手總是冷冰冰地像具千年死屍,如同木乃伊般地回應誤闖金字塔的陌生的手。

  1999.12.04 Rebecca誕生的那一刻,醫生把臍帶未剪的紅咚嬰孩交至我懷裡,瞬間我那如石膏般的手臂,彷彿浸潤在水裡,一點一滴地慢慢化開,當孩子洗完澡放在我床邊,那纖柔如蕨類蜷曲的小指頭,呼喚著我那蠢動的指尖,如毛毛蟲地匍伏地朝那一彎嫩綠爬去。接觸瞬間,我知道自己的指尖早已褪去傷痕鑿斧的厚繭,我那指間全笑開了,張著嘴巴大口呼吸,自那翠綠的柔軟裡,給予的愛的純氧氣息。

  我總愛牽女兒的手,那已經跟過去的傷痕無關,當然也就沒有補償替代心理,因為那愛是無始就已然存在,我的指間因為長長陰暗冰冷的等待,終於才懂得此刻溫熱的摯愛。

  今天,你牽孩子的手了嗎?你聽到你指尖呼喊的期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