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1-06 17:10:20京都子

時間駐留的鐘錶店—造訪京都的古店

時間駐留的鐘錶店—造訪京都的古店

  我姑丈家是開鐘錶店的,所以我也是小學裡第一個戴錶的孩子,尤其我戴的還是日本原裝進口的精工錶,從小我幾乎每個月就換一隻新錶,從傳統指針錶到電子錶,石英錶到塑膠卡通錶,我的抽屜裡滿滿的一整箱手錶,有的停擺了、沒電了,有的則繼續走著不知是哪個時區裡的時間,哪時候自己從來沒有想過時間是會流逝的,就連最多時鐘、手錶停歇駐留的鐘錶店,也一樣逃不過被淘汰的命運。

  記得到大二時出現了「時間廊」,這是個香港時髦鐘錶連鎖店,當時請王傑拍了一系列的非關愛情故事「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暈黃復古的電視廣告,果然一夕之間打響名號,讓鐘錶不僅只是計時的工具,還附加價值成為愛情的見證與時髦的象徵。從那時起,所有傳統的家庭式鐘錶店一蹶不振,姑丈的鐘錶店也只能賣起高單價的古董錶營生,但,來買錶或修錶的人,已經不若當年了。

  後來,我換錶的速度已不若從前,自姑姑去世之後,我的錶也彈盡援絕。不過近幾年來,我也不戴錶了,除了因為我是個隨性不受約束的人之外,最重要的是手機的運用,改變了我計時的習慣,反正隨身的手機上都有時間顯示,何必多花錢買個錶呢?

  10/28在京都的最後一天,母親還是吵著要買支錶,終於讓我們在京都北方賀茂川與高野川兩河交會的出町通上,發現了這家古老的鐘錶店,我想,母親會被這個店家所吸引,應該就是店家陳設,跟姑丈家的那個走入歷史的鐘錶店似曾相識吧!一個大玻璃櫥櫃,幾乎佔了門面的2/3,裡頭擺滿了各色手錶,沒什麼裝置藝術可言,要嘛就是直挺地成排躺著,在不然就是利用錶帶,垂直九十度地站立著,店面另一方在擺個小玻璃櫃,擺放著更換錶帶的皮帶或金屬帶,走進裡頭全面陰暗,忽然瞧見一方光亮,那是師傅小小的工作檯,上面堆滿細小的螺絲零件。這家鐘錶店古老極了,看著牆上的風景月曆,竟停留在1980年,而各鐘錶公司的宣傳海報,早已褪盡顏色,就連一角都危脆地捲曲了起來,這番光景似乎是全面凝凍的,雖然牆面上的大掛鐘依然緩慢地走著,二、三十只手錶芷珍也緩慢挪移著,但,時光似乎在這方寸間空轉,鬼打牆似地沒能走出去,卻又多了份與世隔絕的自棄與無關。這家店面與台灣傳統鐘錶店最大的不同,就是大玻璃櫃直接連接一個架高的榻榻米空間,師傅的修理台就在榻榻米上,裡頭的建築全是發著褐色油亮光澤的木頭,天花板也是,完全沒有裝潢的儉樸。

  我們在店門外探頭探腦,發現竟然店裡沒人,我嘗試地漸漸提高分貝喊著:「Sumimasen」過了一分鐘之後,終於有個中年婦女探出頭來,雖然我的日語不通,而她的英語也是he, him, his搞不清楚,但我們最終還是靠著電子計算機的加加減減,一番殺價之後達成了交易,由於母親手腕較粗胖,我們還是在不可能的情況下,達成十分鐘內請人從倉庫特別拿出加大尺碼錶帶過來,拿來錶帶的也是位中年男子,看他一臉歡喜的表情,是不是這宗交易是某段呆滯時日的頭一遭?

  我喜歡跟這兩個純樸的店家打交道,因為他們都有一種靦腆卻可親的庶民特質,就像是鄰家的大嬸與大叔,他們賣給你的單純就是你所想要的,即便價格也是那貨物價值加上微薄的利潤吧!看著她在工作台上,細細地換著錶帶,我的眼睛突然聚焦成為一個特寫,就定格在那工作方寸之間,我想,我的時間也停止流動了,一種與現實拉扯拔河後的全然虛脫。

  我知道我不會去跟窗明几淨,加上一大堆鹵素燈雕飾的現代鐘錶店,跟那些對鐘錶其實也沒熱情的店員打交道吧!因為,我們彼此的時間單位是相異的。

  現在想起這家時間駐留的鐘錶店,不知怎麼的,心頭的那只隱形的鐘,忽然也兀自地空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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