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1-21 11:57:27雪子

介紹「culture shock--兼談美國老師與台灣學生」一文(付轉載)

日語成語中有一句「転んでもただでは起きない」(英譯有好幾種:「turn anything to profit」、「All is grist that comes to his net [mill]. 」、「All is fish that comes to his net. 」),現在我有這種感覺。我來台灣唸書受到culture shock,但因為有了culture shock的關係,有機會認識新網友、也有機會跟老網友對話。想到這點,我覺得來台灣唸書是很值得的事情,我要珍惜這個難得的機會。

以下文章是網友阿潑桑在她網站「哈囉~ 馬凌諾斯基」上發表的,我覺得很有意思,希望跟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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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潑桑的網站:「哈囉~ 馬凌諾斯基」
http://www.wretch.cc/blog/annpo

「culture shock--兼談美國老師與台灣學生」
http://www.wretch.cc/blog/annpo&article_id=3293515#comment14949637


思考,其實是需要「對手」的。需要一個觸點,一個背景、知識相對於你的人,才能引發你的思考。不是一個人關在房間裡,就能夠了解的世界。人類學者之所以存在,是因為他必須處理自己的culture shock,不是將文化差異視為理所當然,而是找出一種解釋他的方法。因此,culture shock本身並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之後,你應該怎麼辦?

我不是很喜歡讀別人的遊記,因為沒有辦法接受別人略過不談culture shock(當然,跟團的人應該不會有此困擾*註1),也沒辦法接受別人如實照登他的culture shock,而沒有提出解釋—沒有提出解釋會造成更大的誤解與偏見。解釋(或詮釋)並不是學者的工作,而是每個人都有能力處理的一個行動。唯有解釋,才能引發一個更大的質疑,而你的人生才能因此牽引出一連串的答案與真實。

這是一個很理論的開頭,其實我想說得是culture shock這種東西,也想說,當失去culture shock的感覺,大概也因此停止思考了吧。

會開始產生這樣的心得,是源自於一個日本朋友雪子的文章再讀《Transnational Japan》 及尋求alternative 修改版。他所談的東西很多,但我有興趣的是「解釋權」的問題,也就是,為什麼我們不看日本人寫自己的文章,台灣人寫自己的文章,而是要看西方人如何寫亞洲的文章?還有一個他丟出來的想法:原本(一些)日本人以為日本最貼近西方,原以為來到台灣會有另外的觀點,但沒有想到,台灣也一樣在碰觸西方思想。

(我也順帶抱怨一下,原本我也以為在台灣唸研究所,可以不需要學英文,也可以知道自己國家學者的觀點,但是後來發覺我根本就每天抱著英文字典,而且還是只認識西方的東西。雪子在日本的「對抗性認同」是學台灣國語,我在台灣的「對抗性認同」是卯起來學日文—否則我真的會心理不平衡)

於是,原以為不處於主流的雪子,以為可以尋求一種「邊陲」(?)、alternative的雪子,來台灣經歷了他的culture shock(根據他在留言板的說法,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很認識台灣了)。不過,我也要說,在讀他的文章的同時,我也經歷了一次culture shock—我沒想到一個使用中文比我還好的日本人,在他的國家,他們會這麼認為台灣。於是,我因為他的反思而再一次反思台灣學術論述及學術對台灣的論述,是否巧妙的被遮掩、誤導甚至有了錯誤的複製?
換句話說,對於一個缺乏解釋自己能力的國家/民族而言,是否會因為失去這樣的能力,而失去一種方向和位置?他們只能不停的被別人措置。(別以為甚麼本土化那一套就叫做解釋,「民主」這個名詞是外來的東西,是別人的「實踐」,我們只是操作這樣概念)

唸研究所時,曾修過一位美國籍老師的「中國文化與社會」。這個美國人的年紀足以當我爺爺,他最常說得一句話就是:「我在唸論語的時候,你媽可能還不認識字。」尤其當我們對他的「國學素養」驚佩萬分時,他就會說這句話,意思就是,不要因為他是美國人而瞧不起他的「中文」。他對「中國文化」的自負程度由此可知,而也因為他在台灣發展初期變來台灣作研究,所以他也自信自己對台灣的認識超過我們--「我在台灣作研究的時候,你們都還沒生出來咧。」
雖然老師還是陸續來台灣作研究,但台灣的變化早就不知道翻過幾輪了。因此,每次他認真的跟我們談中國(其實是台灣)文化時,我們都會想辦法挑戰他,以宣示作為一個台灣人的主體性。畢竟,老師你再懂台灣,都還是不如我們懂,所以我們常笑他所知道的「台灣」(註2)。

我曾經覺得很不以為然,憑甚麼讓一個外國人來教我們中國文化,更不以為然的是,台灣人類學家作台灣文化與社會研究時,總離不開日本人(原住民研究)與西方人類學家(漢人研究)的論述。所以,即便是修一堂中文比我還溜得美國人類學家的課,我們都還是被強迫讀英文文獻,然後產生種種笑話(註3)。

不過,反省人類學的思潮中,便提出了研究者與the native之間理解及詮釋上的誤差,也就是研究者不可能客觀,他還是以自己的視角詮釋事情。由於人類學是西方的產物,因此反省人類學是建立在反省西方觀點的位置上,這種觀點以Said的「東方主義」為代表。但是,人類學這們知識並不為西方獨有,東方及其他非西方國家也有自己的人類學,他們以自己的角度研究、詮釋自己,但無論如何,都還是會陷入一個盲點—因為自己就是the native,所以,無法產生culture shock,也就是把自己的文化視為理所當然;另外,人類學中,研究者與被研究者的權力結構並不會因為在自身文化中就被消弭,而且,在理論上仍然採用「西方」的觀點。

所以,西方或其他「位階」高的研究者來看亞洲或其他國家,因為是在他們的文之外認識其他文化,其所產生的culture shock便有機會延伸出新的討論跟辯證,當然也會促使該文化的學者/人重新思考與辯論,而找出不同的詮釋方法。例如,當我學日文時,從來沒有想過日文中的量詞是很複雜又龜毛的事,因為中文中的量詞更複雜,但是,當一個學日文的美國人抱怨日文的量詞複雜象徵著他們對事物的「龜毛」程度,我才發現:原來日文及中文的量詞都很複雜啊…(雖然在心裡嫌棄美國人愛抱怨)。
所以,所有的shock,都可以引發思考、交流與討論。因為shock,所以我有機會證明「我」和shock間的關係。

註1:團體旅行只是讓自己更台

註2:2003/9/30

今天課上的是中國的親屬制度還有婚姻,當然要扯一下親屬研究當中的一些term。閩南地區的婚配實在太複雜,雖然說自己也不是不知道,但換成人類學式的思考就很霧撒撒。
後來談到門當戶對這事,大夥兒就起勁兒了,一直分享經驗,我只提出一個看法,認為是生物本能。

學弟不知道冒出一句什麼話,我們就開始討論起「學歷高、能力強」的女人嫁不出去的事,老師一直說:會嗎會嗎?(在他的觀念裡,台灣的女人沒有嫁不出去的)(不過他的觀點都是三十年前來台灣做田野得到的,例如:台灣的女人沒有朋友)
下課後,老師來攔住我問說:你真的認為台灣的男人只喜歡花瓶嗎?我說:of course!學姐他們也開始附議。

老師又一頭霧水地問:那他們晚上都談些什麼?(一個同學經過聽到了就說,應該問晚上都做些什麼吧?)

雖然我們一直覺得老師比我們還像台灣人,但學姐今天也終於大嘆:「終於感覺到文化差異了。」

註3:2003/9/16
今天上中國社會與文化,本來覺得讓一個外國老師教真的很奇怪,事實上也真的很奇怪,因為是從中國的地理歷史開始上起,感覺上,要插嘴也不是不插嘴也不是。後來,突然覺得,上這課還是蠻有收穫的,因為~~~~~

我們的中國歷史全部還回去了

最最可恥的是,我連「五倫」是哪五倫都記不起來~枉費當年聯考,我還號稱文史成績位居全國百位。
(我們那個建築系畢業的學弟,還比我能recognize那一堆拉拉雜雜的歷史地理?例如,聽半天,會覺得「清領山」很重要,但這是哪兒啊? chin-lin mountain?學弟說:秦嶺啊~~ 啊啊啊,秦嶺啊!!!)

課聽完,我真的懷疑我自己是這個「國家」的人嗎?

老師問:天命很重要? 甚麼是天命?
我說:天給的。
老師問:怎麼給的?寫信嗎?
我:..............................................(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