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夫妻對立爭論，
爭論的能量沒有太多外顯，但我們都感受到了，
最後結束在旦旦大吐，清洗、收拾換床單後收場。
我睡得不安穩，夢裡：有魔、與家人同遊卻失散、還有死亡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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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立的過程像有個無明動力牽引，
是我無覺察的潛意識，
第一段夢醒時，心識裡出現給自己的花精瓶子，
清晨，我為自己做了花精，
完成時，有如大夢初醒的清明。

洗衣機正在清洗著被單，
我坐下來書寫，期待能寫出並了解，潛意識的無明動力。


昨夜，由於7點有電台要訪問，
所以我急著要早早吃晚飯。
洗了米煮飯，盤算著阿樹愛吃的炒飯，
電鍋按下了，才想起展叮嚀（至少5次）說炒飯要用冷飯。
幸好冰箱還有冷飯，雖放一個禮拜了，應該還可以吃吧！


最近又進入截稿壓力，二週沒買菜了，冰箱差不多是空的，
趕著出門買菜還有配料，騎車時還唸著，要寫的文章如何構思。


展和孩子回來了，
喜歡看我炒菜的的旦旦，讓爸爸抱著，父女兩站在爐火前。
我正開火炒配料，看著我從冰箱拿出花生油倒到鍋裡，
展面帶憂色，「應該用豬油炒的！」
（他看了《吃錯了，當然會生病》(註)一書，對用油有很多心得）
我說：「好啊，以後學我媽好了，她都用清香油，是豬油喔！ 今天來不及了。」
他又叮嚀：「火不要太熱，冒出白煙就過熱了，花生油應該是冷拌的」
（我表面沈默，心裡卻滴咕：
前人幾百年來不都用花生油？
想起小時候祖母帶我拿著油瓶去打油，油廠裡滿滿花生油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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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寫至此，碰觸到內心的哀傷，
想起小時候，祖母帶著我去買油，
念起許多前代的女性，無米之炊，百變巧婦的辛勞，
心裡對這些貧苦的窮困人家，為了活下去有口飯吃，
背後的創意以及堅韌，有著共感與佩服。
由於無覺察自己心裡的動力，
開始跟身邊的男人為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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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油鍋爆香，
展開始問：「可以問是冷飯還是熱飯嗎？」
我口氣很衝：「不要問了，這時候問，我也不能怎樣？」

他退到一旁，又問：「那我可以先將飯送鬆嗎？」
（他在食譜上看過，冷飯用塑膠袋裝，炒飯前可以直接用手將飯鬆開，
才不會到鍋子裡用故鍋剷，不好鬆，又會減少美味）
「好啊～」我其實累了。

我動作一向快，爆香加料…杏鮑菇還是有機店買的…
為了展提醒膽固醇的劑量，拿掉雞蛋的計畫，換了玉米進去。
為了展堅持吃肉要配二份以上的青菜同時吃，
放了很少很少的培根，計算了二份青菜的量，打算水煮。

他鬆飯的動作需要時間，
油鍋開始冒白煙，我關了小火等他，
等冰冰的白飯入鍋，溫度過低，所有的香氣都消失了，
吃熱炒長大的我，最愛的是爸爸整鍋起火的海鮮香氣。

展面帶憂色站在一旁觀看，
我與他澄清，是否帶著憂慮，
他安靜說：「就是想事情」
於是我請他離開，不要站在旁邊影響我。
原來快樂唱歌煮飯的心情消失，只剩下責任的重量。
兩人的距離拉開，白日的和樂契合退到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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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時，我左右陪著阿樹與旦旦，
兩人都很快樂有許多對話需求，
展一個人默默吃飯。

他默默吃飯的樣子，我心裡有疙瘩，
真心問：「你正在想什麼！」
於是我們又說起剛才的事，
兩個孩子都有說話的需求，插嘴餵食，大人說得斷續。

阿樹看著展問：「爸爸是不是不開心？」
學說話的旦旦也湊合：「爸爸哪裡不開心？」

我們解釋，爸爸不開心與他們無關，是和媽媽意見不合。
我直接表達：「正在煮飯時，請不要再說營養的堅持了！」
，「那只會讓我失去流暢而已。」
「營養概念要討論，等平日不煮飯的時候，再說。」

展說著許多營養觀念，
他開始說起青菜在水裡煮太久，維他命會流失…
又說青菜煮之前，要泡水20分鐘的叮嚀…
（我水煮地瓜葉，為了煮爛讓孩子肯吃，的確煮了很久）
（我有時仗著有機店買來的菜，的確簡短了泡水的分鐘數）
對於展的知識，我沒有敬意，
因為這些概念我都有，那本《吃錯了，當然會生病》還是我買的呢！
我只是，有著舊習性的含糊，無法執行徹底而已！
於是他更困惑，何以我有知識卻還長這樣子。

面對他的質疑，我說了最無情的話：
「我敬重農夫，多於學者」
「真正買菜、下廚，洗菜、清理善後的…無論如何，我都會敬重」
「如果拿理論要來改善什麼的學者，我不一定會相信」
於是他閉上嘴巴，默聲不響地，去廚房洗碗。
對配偶失去敬意，是婚姻關係最大的損傷，
認知上我明白，但在行為上，我還是斷然與他畫界限。
我這樣說不是失言，而是有種豁出去的冷酷。
（認知、情緒、行動…三者在此不一致，意味著，這裡有我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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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我的衝，
背後有潛意識的立場，
我站在農夫、工人、流浪漢的位置，
多於學者、商人、貴族…

如同我放棄諮商師的證照考試，
而展卻是第一批考上，證照號碼排很前面的早期合格者。

我重視務實的勞動，
修車時我喜歡和黑手聊天，房子裡大小修繕，我喜歡與工人說話…
和嚴肅的學者聊天，我經常無話可說。

不曉得為什麼，對於動嘴的人，我心裡有著輕視。
回想起媽媽叨念爸爸的話：「只出一張嘴有什麼用？」

而我把過往的無明情緒，
投射在展身上，則是我失去關係紀律的粗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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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爭論，但晚上還是愉快，
結束廣播的電話訪問後，家裡有好朋友過來。
孩子們很歡樂，4人有段美好時光。

9點半，我開始催促大家上床，
展在機器人模型製作裡，
阿樹與旦旦，在他們的遊戲裡，
我與展的分工：
我負責催促孩子，刷牙、上床玩遊戲，
展則負責睡前的泡奶，收拾廚房的未了，準備半夜的奶粉。

10點，展的機器人完工，
阿樹很高興：「終於做好了，以後爸爸就不會….了。」（類似不專心的意思）


10點15，展發現飲水機又沒水了
（老闆來家裡修了5次，傍晚剛換第二次馬達）
，父子兩騎腳踏車去買礦泉水。

10點40,終於四個人躺平，
夫妻兩聊起煮飯的事，展困惑我對環保養生的知而不行…
阿樹一直喊熱，衣櫥還沒換季，
我評估阿樹不需要換衣服，
展則跑去遙遠的儲衣間幫阿樹找夏天衣服….
我很抗拒，11點了，家裡開了許多燈，不是要睡覺了嗎？


我無心陪伴旦旦，
她將照片本子散落床上，我強行將照片收回本子裡，她開始哭泣。
我負氣離開房間，到各個房間關燈，
旦旦大哭失控，
我回來後，她坐在床上吐得滿身都是。
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工作：
洗澡、換衣服、哄女兒、換床單、搓洗衣服、搓洗床單….
忽然大家都平靜了，阿樹睡著，展則躺平閉眼，

發覺旦旦脹氣，我幫她擦了最愛的脹氣膏，
女兒甜美地靠近，鼻子貼我鼻子，要我把眼睛睜大，陪她。
旦的黑眼睛、溫柔的笑臉、阿樹的呼吸聲、乾淨床單的香氣、
展平靜的臉，放鬆的肌肉線條….傳來柔細的溫柔之流。
世界回到放鬆的原貌，
我的心好平靜，終於能省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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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換床單的事件，快半年沒有了，
若我和展關係破裂，在很短的時間內，旦旦會大哭，
隨著破裂度大小，旦哭泣的激烈度與之成正比。

旦的吐很能轉移焦點，讓我們齊心協力，感受到彼此的支持，
用家庭結構的觀點來看，孩子無意識地，在拯救父母的關係。

我對自己的斷然與堅持與展對立，感到好奇。
何以，我這麼衝，這麼不溫柔，這麼不願意妥協？

如果世界真的在我之內，
與展之間的對立與敵意，都在我之內。

展對於食物的擔憂，
對於我煮食方式的不接納….
是否也是我自身內在的隱憂？

展在食物烹調上擅於理論而很少實作，
這樣的原型，是否也是我內在的陰影？

社會隱藏的階級敵意，是否也是我集體潛意識的動力？

展很當下地照顧阿樹的需求，兩人的玩樂與時間催促的抵觸…
是否，我也很一樣，重視關係重視快樂，多於生活紀律與社會禮儀？


是啊，是啊，是啊….我在心裡認了，
內心深處的某個面向，我與展，很相似….
只不過在選擇的先後次序，我們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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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與我的衝突，
捎了來訊息，讓我看見自身內在的二元對立：
〈實作〉vs 〈理論〉
〈貧窮的窘迫〉vs 〈充裕的優雅〉
〈生活無選擇下的彈性〉vs 〈堅持品質的完美追尋〉
〈即使有毒我也乾杯了！〉vs 〈養生與有所不為〉
〈無論什麼，當下有的就珍惜〉vs〈有著標準，選擇自己所要〉


看著左方的項目，那是我景仰的草莽英雄，
心裡對那樣的形象，有著深厚的感情。

不喝奶，吃肉要配青菜，不吃氫化油，吃核果五穀地瓜….
這些概念很清晰地在我心裡，但卻與我心中的草莽形象有落差，
所以，這二年逐漸消化深思，我選擇了，對這些概念，含糊執行。
當我回家，當我與人聚餐，當我和朋友相聚….入境隨俗，
如同大學時山服隊入山，沒吃過的山豬肉，沒喝過的小米酒，都敞開嘗試！

當自己買菜，當自己煮食….我盡量帶入營養新鮮的，
當我有慾望（吃臭豆腐）當我有嚮往（巧克力）….
我讓自己安心地，專注地，滿足而不放縱。

這樣的自己，以為調適得很好了，
卻在遇到展的試圖教導時，看見自己的粗魯與斷然，
那一定是，展呈現了我壓抑的陰影，
也許內心，我比他還理想主義，
因為我無法解決這樣的衝突，於是，無法函容夫妻昨夜的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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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映照到最近的生活，
在新與舊的蛻變轉折中…我是如此深情地不捨離開舊相識，一步一徘徊，
而又感受到內心豐沛的能量，筆直前進。


套用合一心念轉化方程式，我會這樣寫：
我遇到一個
〈想要執行健康理念的展〉，他的模式是〈帶著擔憂，看著過時的營養理念〉
是的，這次爭執，某個面向，在提醒我，深層的我，對於舊我，有著擔憂。
真誠敞開去愛舊的我，
如何去愛，我們選擇了而走過來的舊世界…是我此刻的生命功課。
帶著愛深刻去理解，我何以這樣活過來，帶著愛去釋放舊我，
…則是宇宙給我的禮物。
昨日的對立，我不無辜….是走向合一的巧妙安排。
我順著生命對我最完整的方向開展，
遇到這些困難都是轉化的契機……..
我保持力量，讓我在愛中…
凝視與面對，舊的我、眼前的展、食物選擇與烹調….
所有，物質與心靈的整合與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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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踏實些，
我還保有青春期開始，
只要把書念好，只要有穩固收入…就是乖小孩的，來自母親的期待。

所以，當有截稿的壓力，當有工作量增大….
我會無心購物、買菜、準備食物….
這陣子，我輕忽了這些物質與心靈的平衡。

當我因輕忽主婦責任而心虛，
當我覺得把時間花來採買煮食，對作家的角色剝奪了時間時…
展在爐火旁邊的好意提醒，成了我投射衝突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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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衝突，通常是這樣的。
兩人相似又不同，
兩人互相期待又互相依附。

在排列現場，老師要我們彼此說的，「我不會改變」
其實不是我的真心感受，當時覺得新鮮有趣而輕盈…
但深層的我，有著，
「無論如何，當心念轉，當意志一致….心想事成」的信任，
古老的業力可以釋放，
童年制約可以透過覺知減輕，
夫妻間的不同則是讓自己看見完整自己的契機。
而夫妻間的大愛，是接納對方此刻的原來樣子，
在心裡為了”關係”，而願意給出省思，讓自己成長與更完整的意願。

因此，「我不會改變」對我成了限制信念。
今日，我覺察，並釋放此限制信念。
更真心的話語是：
「請接納我原來的樣子，若我的行為讓你失望，
那裡有我童年的陰影，也有你自身的過渡期待」

「我願意帶著善意與美感，聆聽你的期待，
但我無法因為你的期待放棄我此刻的樣貌，
同時我願意敞開，讓自己轉化，因為，你深情的期待底下，有我真實的渴望」
「若我改變了，不是為你，而是為那更大的，大我的合一，還有兩人的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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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吃錯了，當然會生病》作者：陳俊旭，出版社：新自然主義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351089

這篇文章真好看，
我看見自己的新長出來的阿莎力，
阿莎力，是父親擁有的美好特質，
那是我放棄對溫柔的執著後，
匍匐緩慢長出來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