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麼啊？」

「我說，明天你們三個都乖乖待在家裡，不要去公園。」我瞇著眼，有些慍怒的看著阿勝一邊吃阿揚貢獻的冰淇淋一邊用著欠扁的口氣說話。

好久沒看見阿勝了，現在看著的他雖是小時候，卻令我好懷念，但，他嘴巴也太讓人無言了。

「為什麼？妳是我們的誰？為什麼不能去公園？妳這個阿姨很奇怪欸！」他和小時候的我互看幾眼，笑了起來。

阿姨？我這樣看起來像阿姨嗎？我才高二耶，高二！

隱忍著怒火，「總之你們明天放學就乖乖待在家裡，去公園的話你們會有生命危險。」

「生命危險？」

「會被車撞。」我睜大眼威脅恐嚇，不過這也是事實。

「妳怎麼知道？」阿勝一臉不相信，「怎麼可能明天被車撞妳會先知道，以為我們國小好騙噢！囉哩叭嗦的，我看妳根本就不是阿姨──」

我本來就不是！

「妳是老太婆！跟老太婆一樣囉哩叭嗦的！」他一說完，和以前的我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瞪大眼，幾乎快氣死了！怎麼以前不知道阿勝這麼討人厭？只覺得他是孩子王，他帶頭玩，他很帥，跑步又很快。

「咦，大哥哥，你和阿揚長的好像噢！」以前的我舔著冰淇淋突然發現似的，好奇猛盯著一旁的阿揚瞧，而小時候的阿揚正靜靜的坐在溜滑梯上，乖巧的看著我們談話，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不過阿揚以前就是這個樣子了，現在似乎也沒變過。

「長得真的很像耶！」阿勝也靠過來，眼睛看呀看的，冰淇淋吃完了開始咬甜桶。

「阿揚阿揚你快看啦，很像對不對？」以前的我叫著溜滑梯上的阿揚。

他看了看，「嗯……」應了聲，又低下頭扳著手指不知道在算什麼。

「可是大哥哥你剛剛跑步過來的時候，很快耶！好像風一樣咻一聲就過來，好厲害，阿揚就沒有，他跑步還比我慢，比女生還羞羞臉！」

我看見以前的我那臉上的表情是輕視，內心感到羞愧，以前的我怎麼這麼討人厭！阿揚沒有討厭我真的是天大的奇蹟！驕縱的我對喜歡的阿勝會給予無限的崇拜和愛慕，對一直跟在我屁股後面的阿揚卻完全不客氣，是不是我一直認為不管我怎樣任性怎樣傷人，阿揚一樣會在我後面？一樣不會離開我？不過以前的我這種想法，卻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惡。








「我以前還真討人厭。」

晚上七點了，那幾個小鬼根本不聽勸，吃完了冰淇淋一溜煙就跑不見了。

阿揚只是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欸，你那什麼表情？沒有說話，就是認同我的話？」我故意推他一下。

「妳覺得以前的自己很討厭，那問我是什麼意思？」他看著我，「是希望我否認？」

「我……」我當然想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但如果他真正的答案是肯定的，我又會覺得有點怪怪的──內心的自我厭惡會更深。

「不會，如果我真的討厭，不會跟在妳後面那麼久了。」他看著天空，淡淡吐出這句。

我有點愣住，覺得這句話不像表面那麼單純……

「對了，明天怎麼辦？要怎麼阻止他們？」

「在那個時間點阻止他們過那條馬路就好了，只要拖個一兩秒就好。」

「也對，好像不必擔心太多喔？既然我們都知道了這些，那明天絕對不會再讓舊事重演了！」

阿揚笑了笑，「很久沒看到妳的笑容了。」

我愣了下，不知為何心跳突然加速，然後，給了他一個更燦爛的笑容。

阿勝車禍的那天快到來了，我們選擇直接在公園等待，半夜十一點，阿揚坐在公園的椅子上休息，我則跑到廁所去洗手，卻遇到了小時候的阿揚，我驚訝的看著他，快步跑過去：「這麼晚了不回家怎麼還在公園？！」我有些責備的說。

「姐姐妳怎麼也還在公園？」小時後的阿揚也很詫異我還在這裡。

姐姐？看著阿揚烏溜溜的眼睛，覺得阿揚好可愛！

「是我先問的喔。」

「億函剛剛跟我說她媽媽送她的那個花花髮圈不見了，可是太晚她媽媽不讓她出來。」

所以他才來替我找髮圈？我記得隔天阿揚就把髮圈給我了。

「姐姐想問你，為什麼妳對那個小妹妹這麼好？」我問著。

以前的我並不覺得阿揚對我好，只覺得理所當然，現在來到過去了，覺得自己以前是驕縱任性，卻覺得阿揚默默付出。

「呃……」找著髮圈的阿揚突然停頓了，耳根在月光照射下有點通紅。

「為什麼？」我更好奇了。

「姐姐我跟妳說，妳是女生比較懂，可是妳不能告訴億函喔……」

「嗯，保證不會。」

「其實我好喜歡億函，我覺得她笑起來的時候好可愛，我好喜歡她笑，可是她只對阿勝笑，姐姐妳是女生，妳看億函是不是討厭我？」

阿揚落寞的問。

我整個人呆住了，心臟像是猛然一撞，腦袋空白。

「她……」

阿揚喜歡我？他喜歡我？！呆愣的看著阿揚苦惱的模樣，我的腦袋還反應不過來，呈現罷工狀態。

「啊，看到了！」阿揚正等著我答案的期待模樣突然轉為開心，我看著阿揚用著極快的速度跑過去，整個腦子又亂了，阿揚從以前就跑這麼快了嗎？！

「終於找到了，太好了。」阿揚跑過來，拿著我小時後最愛的花花髮飾笑著，「姐姐謝謝妳喔。」

「……阿揚你跑步好快。」

「嗯，我從幼稚園跑到公園一下子就到了。」他小心翼翼的將花花髮圈收進口袋。

「那為什麼那個小妹妹今天下午還說你跑步很慢，連女生都不如？」

他看著我，眨了眨眼，帶著童稚，羞澀的輕彎嘴角。「因為如果我跟阿勝都跑前面，那億函在後面發生什麼事情就沒人知道了，億函常常跑著跑著就跌倒了，還好我都跑後面，而且如果我們都跑前面，億函一定會覺得很孤單很難過，會想跑更快追上我們，一定會跌的更慘，至少億函在追著阿勝時，我可以在後面守著她。」

我更是震呆，連小時後的阿揚跟我揮手再見也不知道，恍恍惚惚地回到公園內。

剛坐在下去，我以為早就睡著的阿揚卻是睜著眼看我回來，失神到連阿揚是醒著的我也不知道。

「啊！」毫無預警的，他的臉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嚇一跳，心虛的跳開。

「怎麼了？」他皺起濃眉，不明白我的反常。

「喔……沒、沒事……」還好月光昏暗，他看不見我臉上蔓延的紅潮，要不然我連解釋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阿揚依然用著又憂心又狐疑的眼神看我，我連忙問：「你不是、不是睡著了？」

他環著胸，又倒回椅子上，那在黑暗中，因月光照耀的黑瞳顯得更是燦光深邃，我忍住想撇過頭的衝動，怕自己看到失神了。

「我看妳去廁所這麼久，本來要去看看的。」

「喔……因為，我剛剛遇到小時候的阿揚，所以──」不想因為我現在的關係而尷尬，找著話題。

「阿揚？小時後的我？」

我看到阿揚突然呆了一下，然後用著奇異的眼神看我，他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

不，不會吧！我捂著嘴，我明明是不想讓氣氛尷尬啊，怎這麼白痴啊我把遇到小時候的阿揚的事情說出來，他想起來了！

「妳知道我喜歡妳了？」

「……嗯。」我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躲避阿揚的眼光。

他、他會不會要求我給他答案？腦子亂轟轟，我根本連想下一步該怎麼做也不知道，我應該是喜歡阿勝的吧？從小阿勝就是我喜歡的人，可是……可是現在跟阿揚相處愈來愈不自在，在聽到阿揚喜歡我時，我怎麼不會感到排斥？那我到底……對阿揚是什麼感覺？

睜大眼，我努力在渾沌的腦子裡硬擠出答案，卻先聽到阿揚分不清情緒的聲音先傳來了。

「妳不用困擾，我知道妳喜歡的是阿勝。」他的眼突然調開，看著夜空的臉使我看不出他的情緒，他認為我喜歡的是阿勝？

聽到他的話，我的心裡像是鬆了一口氣，卻又感到莫名的失落。

既然現在還釐不清自己喜歡的是阿勝，還是阿揚，那就先讓這個答案擺在阿揚心裡，等我想通了、想出答案了，再跟他表白，應該也不遲吧？

反正阿揚……一定會跑在我後頭，守著我，不離開的。

我開心的輕揚嘴角，因為這個而感到好開心。

「你會一直守在我後頭嗎？」我坐在椅子上，和阿揚背靠背，突然像是一種情緒、一種豁然，我只是笑的好開心，好開心。

「嗯，就算妳一直追著前頭的阿勝，我一樣會在妳後頭守著。」

「白痴，真傻！」雖然心疼他這樣痴心對我，卻又窩心的享受他對我的包容和一切，這種複雜矛盾的心情，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他柔和了臉部線條，「只要這樣，就夠了。」

我聽著，心疼了，正想告訴他我的答案，卻被他壓在肩頭上，「快睡吧，都快天亮了，有點累。」

「嗯……」悄悄看著他閉起的雙眼，我想現在這個時間，的確不適合說出來，那就等回到原本的世界，再告訴他吧。

彎起嘴角，突然很期待，他知道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