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8-05 09:32:08石牧民

究極之八(上).馬勒三號的生死號角,也及阿巴多


本篇引用自〈愛〉
兩年前,到紐約求學的生涯,
在馬勒第三號交響曲的末樂章裡開始。
即將結束在紐約求學生涯的現在,
也多半在馬勒第三號交響曲的末樂章裡度過。


當我還在國立台北藝術大學就讀戲劇研究所,有好些聰明彗詰並且風趣的學妹。有一天,學妹當中可敬又可人的劇作家告訴我,他和同學們構思了一個關於幾個所內教授們的笑話。笑話裡,他們這樣描述一位博學並且教學嚴謹的教授:

在浩瀚知識宇宙的漆黑裡,你看得見他站在遠方對你招手,也諄諄叮囑:「你來,我就在這裡。」你也看得見漆黑當中他和你固然相距甚遠,但是地面上有他的孜孜不倦烙下的足跡隱隱發光。彷彿,跟著那足跡,就可以去到他所在的地方。

離開台北藝術大學好些年,在紐約.皇后區研究寫作的我,依然記得學妹們的笑話中的景象。研究之餘我聽音樂。住在皇后區的兩個月來,總聽貝多芬(Ludwig van Beethoven, 1770 – 1827)的後期弦樂四重奏,也聽於我不可或缺的馬勒(Gustav Mahler,1860 – 1911)交響曲。張咪咪在我初初自北藝大畢業的2005年夏天寫下〈才不孩子氣〉,其中這麼說到我:「男孩喜歡親暱地稱呼作曲家為馬小勒。雖然馬勒終究算不上是男人最鍾愛的音樂家,卻絕對是與他朝夕相伴,在情感上最為親近的大師。」當年,張咪咪對於我音樂品味的精準掌握教我驚訝。的確,如果有來人詢問我最鍾愛的作曲家,到如今我依然會不假思索地回答:貝多芬。我回憶自己在張咪咪筆下的模樣,同時記起學妹告訴我的笑話……

若是不從音樂史風格與演變的角度著眼,貝多芬的作品無疑該說是歐洲十八世紀啓蒙時代最巔峰的聲音表現。以既嚴整又奔放的型式與結構創作出後期弦樂四重奏的貝多芬,已經身在人文與智性的高原。像是我在〈後諧和居音樂聽 - 巔峰貝多芬〉所提及,第十五號弦樂四重奏,作品132(String Quartet No. 15 in A minor, op. 132)第三樂章「聖感恩頌」(Heiliger Dankgesang)那樣的音樂,教人深受震動以外,也對其中的崇高油然生出敬畏。

相較於貝多芬,馬勒無疑更具有緊緊繫於滾滾紅塵中的可親。就像是學妹們的笑話中,嚴謹和博學固然令人景仰,成就卻也有跡可循的教授一樣,馬勒的作品曲曲是赤裸裸地由惶恐到平安,由膽怯到無畏,由苦難到昇華歷歷在目。馬勒從不忌諱以他作為一個凡人在顛倒夢想中翻滾的不堪入樂,也是他最動人之處。我在〈我鬥,我不哭,我聽馬勒〉中說馬勒的每一闕交響曲「幾乎就像是話語,告訴聆聽的人說:『沒有關係,我也很害怕;沒有關係,我也想逃避然後放棄。沒有關係,我跟你一樣懦弱。但是,你看,你看,我們可以像這樣去勇敢。』」正是這個意思。

馬勒的音樂中有恐怖就有靜好,有懦弱就有堅信,有沈淪就有救贖的性格,也讓他規模浩大的交響曲,曲曲都有「斷章取義」地去聽的可能。可以只聽第五號交響曲第四樂章,弦樂和豎琴撥奏交織的淒美旋律。可以只聽終於幻滅苦難的第六號交響曲中歌頌愛情之美好的慢板。也可以只聽馬勒交響曲當中,規模最浩大,演奏時間往往超過一百分鐘的第三號交響曲的末樂章。這個音樂評論家Bernard H. Haggin(1900 –1987)視為馬勒作品裡最崇高的樂章,傾訴在至愛中的奮起:



㊣這是義大利指揮家阿巴多(Claudio Abbado, b. 1933)2007年在琉森(Lucerne)音樂節的演出實況

想要先從分享這一闕動人的樂章開始,有興趣聆聽完整樂章的朋友,請聽:


㊣依然是阿巴多的詮釋。1999年率柏林愛樂(Berliner Philharmoniker)在倫敦(London)Royal Festival Hall的演出

音樂的部份,待日後再談。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