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2-28 00:46:46石牧民
「媽媽，生日快樂！」之最好的時光‧其二
在前一篇網誌當中出現的，我的母親，在我的家庭以外，他們或者叫她石媽媽，或者稱呼她黃老師。
在直到今天，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很多的場合中，我的父親叫做「黃老師的先生」，弟弟石小球同我叫做「黃老師的兒子」。
公元二零零六年，台灣國紀元 - (N + 1)年，黃老師自南投縣立光華國民小學榮退。
我十分驕傲地肯定作為黃老師的石媽媽的學生們，一定也跟我這個作為石媽媽的黃老師教學生涯當中最是頑劣的學生一樣，
十分的懷念著黃老師，十分的懷念著石媽媽。大家請別忘了向黃老師和石媽媽說聲「生日快樂！」。
最好的時光‧其二
我的母親在退休以後，大家還是一樣地稱呼她黃老師。退休了的黃老師，依舊在每日的早晨裡回到南投縣立光華國民小學。她是去擔任「說故事義工媽媽」，為學校裡的小朋友說故事。我的母親，我那真摯而善良的母親，在退休前一直在以「石媽媽」的心意擔任「黃老師」；退休以後，又開始以「黃老師」的心意作為「石媽媽」。
在我抵達紐約市的哥倫比亞大學，開始研讀中國文學的二十多年以前，我的母親已經開始以「文學」教養我；在我於哥倫比亞大學的東亞圖書館當中開始鑽研明代印刷文化，進而更深入的去鑽探文學文本或士人社群所表徵的「視覺性」(visuality)的二十多年以前，我的母親已經開始援引圖像、線條豐富我的世界。那時候，作為黃老師並不很久的我的母親，將大張大張的壁報紙用膠帶貼合起來，鼓勵我趴在上頭塗鴉。印象中，我畫上了孫悟空，並且在空白處開始憑空想像，寫下我的小腦袋瓜裡的孫悟空連環故事。我的房間裡，牆上有我的母親利用水彩和寶麗龍彩繪的裝飾，它們是我搭乘著宇宙飛船遊歷於星辰之間的圖案。我的母親，當時年輕的石媽媽，當時年輕的黃老師，用故事與色彩填滿我現今早已不能完全記取的童年。我對於那個裝飾有母親的彩繪壁畫的臥房的最後印象，是一個我躲在棉被裡借用手電筒的燈光看書的夜晚。我鑽出棉被窩，揭開窗簾往外張望的時候，發現天光已經大亮。在那一個臥房裡，我還不認識許地山的時候已經閱讀了許地山，我還不認識王文興的時候已經閱讀了王文興，我還不認識我的恩師F的時候也已經閱讀了我的恩師F......。
及至長大了一些，我在已經不需要床邊故事的年紀上央求母親為我講述床邊故事，我的母親遂開始在我睡前教導我背誦唐詩。於是，當我在日後以為自己發展出了對於詩人們的品味，才在我能夠輕易地記憶許多杜牧的七絕的事實裡發現，母親早已經在我的心中種下我日後自以為的「品味」。床邊故事並且包括了來自於《春秋》、《左傳》以及《後漢書》的故事。床邊故事並且包括了寫作於世界各地的種種通俗文學。於是，當成長以後的我閱讀《安琪拉的灰燼》(Angela’s Ashes)的時候赫然發現，這類故事其實在不同的世代裡不斷地重複出現。因為類似的它也曾經包含在我的床邊故事當中。床邊故事並且包括了鏽蝕的盔甲、折斷的劍戟和乾涸的鮮血。以致於當就讀大學的我在歷史系當中研讀希羅多德(Herodotus of Halicarnassus)的《歷史》(The Histories)以及修昔底德(Thucydides)的《婆羅奔尼撒戰爭史》(History of the Peloponnesian War)，竟然感到莫名的熟稔。以致於我會在觀看〈斯巴達之三百壯士〉的映畫之時，和我的哥兒們王阿平仙以及他的朋友海豹阿康一樣義憤填膺。當我以文字想念著我的母親賜予我的教養，我對於海峽對面，蠻橫、粗魯的侵略者的情緒於是也前所未有的眉目清楚：我怎麼能夠容忍一群流氓意欲冒犯我的母親居住的土地！
我的母親這樣地教導我。以故事、傳說教導我溫柔，並且也暗中灌注我的血性。當時，母親和我都不曾去想到，日後，我會開始模仿我的母親，變成一個張狂的說故事者。
年少的我不只一次地把社區裡的孩子聚集起來，為他們講述故事。離開台灣以前，我赫然發現曾經被我抱著坐在我的膝頭聽故事的洪士耘現在長得人高馬大，高出我一個頭不止。更長大一些的我，變成了誠品兒童書店說故事的石頭哥哥。離開台灣以前，我將我曾經用來說故事的繪本：Allen Say的《My Grandfather’s Journey》收納進我的行囊。我嘗試讓自己去相信，我只要不斷的去訴說故事，不斷的為昨天留下註腳，不斷的學著母親曾經為我講述的故事〈Hänsel und Gretel 〉裡的小男孩沿途留下記號，就能夠不去忘記了回家的路。
我身在美國的紐約市，而我的母親還在繼續地為其他孩子們訴說故事。我的母親有著善於說故事的聲音，我見識過她以生動的語調和表情為她的學生朗誦小人國的詩歌；在那一刻，我深深的覺得母親為她的學生所付出的專注與慈愛，簡直就是「石媽媽」而不只是黃老師。我經常在一旁望著那一雙一雙望著我的母親，充滿著盼望與確信的小小眼睛。然後，我會發現，在我不再母親身旁的生涯當中所學會的欺惘、粗野和凶狠之下，還有一份母親最初安放的善良完好如初，足以令我的張咪咪愛上我。我的母親，日復一日的，耐心的將那份善良和溫柔安放近他的學生心中。自開始任教以來，我的母親一直擔任低年級的級任導師。一群離襁褓上且不遠的小小孩，除了識字、算數還能夠學些什麼呢。我的母親於是像教導我一樣教導他們柔軟，教導他們善良。
(未完成)
------------------赫然發現我太過想念母親，於是無以為繼分格線------------------
連日以來心情低落。
母親的生日愈發地接近，我的鄉愁於是也愈發的沉重......
連個生日快樂都說不好。
我只能繼續的嘗試去訴說母親的故事，去訴說我的父親大石頭不能夠沒有我的母親，弟弟石小球與我不能夠沒有我的母親的故事。那些，我們都在石媽媽身邊，作為「黃老師的先生」與「黃老師的兒子」的，最好的時光。
在直到今天，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很多的場合中，我的父親叫做「黃老師的先生」，弟弟石小球同我叫做「黃老師的兒子」。
公元二零零六年，台灣國紀元 - (N + 1)年，黃老師自南投縣立光華國民小學榮退。
我十分驕傲地肯定作為黃老師的石媽媽的學生們，一定也跟我這個作為石媽媽的黃老師教學生涯當中最是頑劣的學生一樣，
十分的懷念著黃老師，十分的懷念著石媽媽。大家請別忘了向黃老師和石媽媽說聲「生日快樂！」。
最好的時光‧其二
我的母親在退休以後，大家還是一樣地稱呼她黃老師。退休了的黃老師，依舊在每日的早晨裡回到南投縣立光華國民小學。她是去擔任「說故事義工媽媽」，為學校裡的小朋友說故事。我的母親，我那真摯而善良的母親，在退休前一直在以「石媽媽」的心意擔任「黃老師」；退休以後，又開始以「黃老師」的心意作為「石媽媽」。
在我抵達紐約市的哥倫比亞大學，開始研讀中國文學的二十多年以前，我的母親已經開始以「文學」教養我；在我於哥倫比亞大學的東亞圖書館當中開始鑽研明代印刷文化，進而更深入的去鑽探文學文本或士人社群所表徵的「視覺性」(visuality)的二十多年以前，我的母親已經開始援引圖像、線條豐富我的世界。那時候，作為黃老師並不很久的我的母親，將大張大張的壁報紙用膠帶貼合起來，鼓勵我趴在上頭塗鴉。印象中，我畫上了孫悟空，並且在空白處開始憑空想像，寫下我的小腦袋瓜裡的孫悟空連環故事。我的房間裡，牆上有我的母親利用水彩和寶麗龍彩繪的裝飾，它們是我搭乘著宇宙飛船遊歷於星辰之間的圖案。我的母親，當時年輕的石媽媽，當時年輕的黃老師，用故事與色彩填滿我現今早已不能完全記取的童年。我對於那個裝飾有母親的彩繪壁畫的臥房的最後印象，是一個我躲在棉被裡借用手電筒的燈光看書的夜晚。我鑽出棉被窩，揭開窗簾往外張望的時候，發現天光已經大亮。在那一個臥房裡，我還不認識許地山的時候已經閱讀了許地山，我還不認識王文興的時候已經閱讀了王文興，我還不認識我的恩師F的時候也已經閱讀了我的恩師F......。
及至長大了一些，我在已經不需要床邊故事的年紀上央求母親為我講述床邊故事，我的母親遂開始在我睡前教導我背誦唐詩。於是，當我在日後以為自己發展出了對於詩人們的品味，才在我能夠輕易地記憶許多杜牧的七絕的事實裡發現，母親早已經在我的心中種下我日後自以為的「品味」。床邊故事並且包括了來自於《春秋》、《左傳》以及《後漢書》的故事。床邊故事並且包括了寫作於世界各地的種種通俗文學。於是，當成長以後的我閱讀《安琪拉的灰燼》(Angela’s Ashes)的時候赫然發現，這類故事其實在不同的世代裡不斷地重複出現。因為類似的它也曾經包含在我的床邊故事當中。床邊故事並且包括了鏽蝕的盔甲、折斷的劍戟和乾涸的鮮血。以致於當就讀大學的我在歷史系當中研讀希羅多德(Herodotus of Halicarnassus)的《歷史》(The Histories)以及修昔底德(Thucydides)的《婆羅奔尼撒戰爭史》(History of the Peloponnesian War)，竟然感到莫名的熟稔。以致於我會在觀看〈斯巴達之三百壯士〉的映畫之時，和我的哥兒們王阿平仙以及他的朋友海豹阿康一樣義憤填膺。當我以文字想念著我的母親賜予我的教養，我對於海峽對面，蠻橫、粗魯的侵略者的情緒於是也前所未有的眉目清楚：我怎麼能夠容忍一群流氓意欲冒犯我的母親居住的土地！
我的母親這樣地教導我。以故事、傳說教導我溫柔，並且也暗中灌注我的血性。當時，母親和我都不曾去想到，日後，我會開始模仿我的母親，變成一個張狂的說故事者。
年少的我不只一次地把社區裡的孩子聚集起來，為他們講述故事。離開台灣以前，我赫然發現曾經被我抱著坐在我的膝頭聽故事的洪士耘現在長得人高馬大，高出我一個頭不止。更長大一些的我，變成了誠品兒童書店說故事的石頭哥哥。離開台灣以前，我將我曾經用來說故事的繪本：Allen Say的《My Grandfather’s Journey》收納進我的行囊。我嘗試讓自己去相信，我只要不斷的去訴說故事，不斷的為昨天留下註腳，不斷的學著母親曾經為我講述的故事〈Hänsel und Gretel 〉裡的小男孩沿途留下記號，就能夠不去忘記了回家的路。
我身在美國的紐約市，而我的母親還在繼續地為其他孩子們訴說故事。我的母親有著善於說故事的聲音，我見識過她以生動的語調和表情為她的學生朗誦小人國的詩歌；在那一刻，我深深的覺得母親為她的學生所付出的專注與慈愛，簡直就是「石媽媽」而不只是黃老師。我經常在一旁望著那一雙一雙望著我的母親，充滿著盼望與確信的小小眼睛。然後，我會發現，在我不再母親身旁的生涯當中所學會的欺惘、粗野和凶狠之下，還有一份母親最初安放的善良完好如初，足以令我的張咪咪愛上我。我的母親，日復一日的，耐心的將那份善良和溫柔安放近他的學生心中。自開始任教以來，我的母親一直擔任低年級的級任導師。一群離襁褓上且不遠的小小孩，除了識字、算數還能夠學些什麼呢。我的母親於是像教導我一樣教導他們柔軟，教導他們善良。
(未完成)
------------------赫然發現我太過想念母親，於是無以為繼分格線------------------
連日以來心情低落。
母親的生日愈發地接近，我的鄉愁於是也愈發的沉重......
連個生日快樂都說不好。
我只能繼續的嘗試去訴說母親的故事，去訴說我的父親大石頭不能夠沒有我的母親，弟弟石小球與我不能夠沒有我的母親的故事。那些，我們都在石媽媽身邊，作為「黃老師的先生」與「黃老師的兒子」的，最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