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2-15 23:41:18梅子

【閱讀人物】我的父親母親




我常常覺得我的個性是來自父母親的綜合版,一如我的長相。每個人見到我和我母親,總是會說:啊,妳女兒長的和妳好像;見到我和我父親在一起,也會說︰啊,妳跟妳爸爸真像。

相像的不只是長相,如今漸漸的發現連個性都相像。

我的父母親大致是屬於互補型的,我的父親是一個相當急躁的人,卻偏偏碰上我母親是個非常緩慢的人。爸爸在家裡若是沒有媽媽的照顧,會連內衣褲放哪都不知道,媽媽若是在外沒有爸爸的話,連踏出家門都不會,媽媽住在台北已經二十幾年了,連台北基本的概念圖都畫不出來,無論是上班或是去哪裡,一律都是由父親接送。

也是因為這樣,一輩子沒去過公家機關辦過任何事,包括繳水電電話費的媽媽,很喜歡待在家裡,這些需要在外面跑的工作就落在爸爸的身上,當然這幾年漸漸的落在我們這些孩子身上。

漸漸長大之後,過去一些感覺理所當然的事情,如今想來真是不可思議。例如,我的父母不曾吵過架,感情一直都很好,或者是爸爸可以這樣一輩子接送母親來來去去。談過戀愛的人應該都會明瞭,不吵架或是不冷戰簡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熱戀期過後的情侶,男生還會不辭遠近的接送,也是很不簡單的事情,可是我的父親就這樣接送了這麼多年,不會因為路途遠近或是母親要去的地方其實和父親南轅北轍。個性這麼急躁的爸爸,非常的急驚風型的人,是那種要什麼就一定要,而且絕對要立刻要到的人,居然可以忍受媽媽慢條斯理而且是變化多端的個性,想來也很不簡單。

情侶分開有許多的原因,其中有一項常被提出來的︰我們個性不合。其實這世界上哪有兩個人是個性完全合的人呢?個性哪是像齒輪般的相互咬合運轉這麼簡單呢?我觀察我父母,如果要說個性,他們是真的很不合的人,但是他們卻能相親相愛的白首到老,我想除了愛之外,應該就是對彼此的包容力了吧。

我母親基本上是個很夢幻的人,她熱愛歐式料理,喜歡乾淨明亮的西餐廳;我的父親卻是一個非常傳統典型的男人,他只吃中式料理,只吃飯配菜,什麼義大利麵、牛排等一概拒絕,連日式的涼麵也不能接受,勉強可吃的只有拉麵了,拒絕任何跟奶油與番茄有關的食物(所以歐洲料理完全不行)。但是他可以為了我母親開始學喝咖啡和奶茶,勉強在西餐廳找到可以吃的排餐︰牛小排,這些年原本連看也不看的生菜沙拉,居然開始勉強會吃個幾口。到歐洲去居住半年一年一直是我母親的夢想,前一陣子父親說等退休後再一起去吧。母親很訝異的看著父親,說著︰我要去的是歐洲,你不是不吃歐式菜嗎?爸爸就說,那還不簡單,我帶許多泡麵去吃就好啦。

這就是我的父親,這也是為什麼我母親可以到現在還保有她少女時代的夢幻個性。

至於生活中總有些小摩擦吧,當然我父母也不例外。發生摩擦時怎辦呢?例如也有我媽抱怨我爸的急躁個性,以及在家裡什麼事也不會做。或者是我爸抱怨我媽動作太慢,耽誤到正事或者是太婦人之仁了。生氣的時候當然也是會很生氣囉,有時候我覺得,這要是我,可能氣的三天三夜也不想跟對方講話。但是他們不會,在生氣的當頭生氣,但是會有一方退讓,而且最有趣的地方是,他們只會生當下的氣,事情過了或情緒過了就當作完全沒有這回事,並不是一種逃避,而是他們真的覺得那沒什麼,生完氣就算了,所以他們不會生悶氣或是冷戰。即使有所小抱怨,但是他們還是會先顧著對方的。

我的父母給我的影響很大,在學習如何當個成熟的人的時候,我總是會在不自覺中把父母當作是範例。母親總說︰君子不欺暗室、君子行不由徑;父親也說;年輕人不要怕吃苦,因為這是可以累積人生資本的最好時機。這些或多或少也影響了我一些個性,尤其是在前陣子公司事件時發揮很多。

過去總覺得我的個性是父母親的綜合版,而且是優點的綜合版。我沒有父親的急躁,但也沒有母親的緩慢。我有父親的精明,但也有母親的溫柔;我可以出門,我的路感很好,但是我也可以待在家裡,整理家務並不是我的困難;我既愛歐式料理也熱愛東方的食物。

不過,我還是希望我的個性偏母親多些,當然最好的是我能夠擁有我自己的個性。這些年漸漸的開始感覺和體認我的家庭與別人家庭的不同之處,而這不同之處所帶來的某些適應環境上的困擾。例如,我父母是不會吵架的,也因此我也不太會和別人吵架,吵架其實也是一種溝通的方式,並不是完全的不好,但我就是沒辦法爽快的跟別人大吵一架,把內心的想法通通抖出來,而是選擇放在心裡,積久了就成為壓力。也例如我的家庭和別的家庭比起來,算是很會享受的了,像是常常去咖啡店等等,所以對我而言,去咖啡店一直不是件什麼奇怪的事情,吃義大利麵一直也不是奇怪的事情,但是這些年接觸的人多了,才發現,其實只有我家如此,我如此而已,或許這也會帶給別人我是個很愛花錢享受的人的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