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6-22 23:57:04梁成明

關西歲月情 (六) 排長自裁難忘懷

那時因為服役期限改為10年,引降為8年,社會上經濟景氣極好,留營及入營的人數都大為喊少,加上制度上從之前的本外島輪調,改為加上新訓師三角輪調,幹部調動十分頻繁。
          我連上輔導長去步二連接連長,不久來了位明星輔導長,政戰影劇系的陳光隆,過去常會在莒光日單元劇中出現。他果然是影劇戲出身的,渾身都是戲,說話風趣,上莒光日課程時,常引得阿兵哥哈哈大笑,十分會「畫虎爛」。但好景不常,沒多久他就歸位,回藝工隊去了,讓連上就缺了好幾個月的輔導長。

 

                                          每週四的莒光園地電視教學,是每個當兵的共同記憶

 

在那之前,國軍就非常缺人。偌大的編制,編現比本就不足,再加上受訓、調職前後的心情調適、職能、業務熟悉等因素,幾乎所有人都身兼二至三人的職務或業務,壓力頗大。如輔導長出缺,能替換輪休的人就沒了,督導時被一頭霧水的釘,滿頭包外,半句話也答不上腔,釘到督導管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大班長須背連值星,小班長接值星班長,三、五個人就帶全連上山打野外,行政、文書出去洽公後,也就剩下這麼些人相依為命。

 

                                         莒光園地的主持人

 

若遇到特殊份子,還會更令人頭痛。我們營裡當時有個「職業安官」,經常就在戰情室待著。後來才知,他是有名的「安非他命軍官」,因長期吸食,人有些恍忽,幾次要被送去勒戒,都因家人求情等許多因素沒有成行。後來,他被旅長「提拔」到旅部代理情報官,其實是「就近看管」。
     終於,他退伍了,沒有感恩圖報,竟然心懷怨恨,帶著業管的許多機密文件出營區,故意將手提袋「遺失」在車上,造成洩密事件,擺明了要給原單位難堪。事件爆發,大家只得皮繃緊,概括承受,平日訓練工作就已繁瑣,許多檢討和三令五申的宣導和會議也就如雪花般飛來。
     聽說後來憲警介入調查,發現退伍了的「安官」家裡竟還藏了許多軍品,這下他可把事情鬧大,掉東西不只是單位的事,而是「他」的事,雖然退伍了,還是有責任,甚至可能吃上官司。


                           部隊的天兵或天官,是大家最頭痛的人物

再來就是憂鬱症、甚至自裁的棘手狀況。那時步二連有個排長非常優秀,台大商研所的會計碩士,體能反應都是一流,警察兵進來前的幹部集訓,他樣樣名列前茅。但他老是常說自己壓力很大,嚇地連長什麼業務都不敢派給他。有一個週四的下午,他集合沒到,營輔仔要大家在營區內找他。
     那時已從金門返台好一陣子了。金門有人失踪,就會發動雷霆演習。因為有過叛逃或被水鬼摸走的前例,所以,活著找人,死了要屍,總要有個結果。回台灣後第一次在營區找人,大家嘻嘻哈哈邊找邊聊天,不當一回事。

營輔仔在大家繞一圈後面色凝重,告訴眾人,那排長么八就可以休假,照理說他不必躲起來,幹部要先走只要說一聲,大門也熟,根本也不必逃。現在人不見了,大家要認真找。我們這才嗅到一絲絲不尋常的味道,再找人時,都凝重了些。

沒多久,人找著了,在同棟樓步三連的三樓廁所。門反鎖,三連士官長爬上隔間跳進去。他自殺了,上吊,就用自己的黑紗帶,橫樑不高,他曲著腳,脖子吃了力,就結束了生命。

                                                   軍中自裁事件令單位頭痛,叫周遭的人震憾驚懼

大家一時間受了很大的驚嚇,原本經常都嘻嘻哈哈的氣氛,一下子被冰凍了起來。處理後事的日子,黑白色的,無言而沉重。

有天晚上查舖時,用內務櫃隔成的班長小房間內有著細碎的人聲,新兵還沒來,沒事為何還不早點睡覺?拐進去正想唸人,只見床上擠了幾個人,隔壁二、三連的人都有,說他們心裡害怕,來我們這兒避一避。
          其實,我又何嘗不是!有好長一段時間,眼睛閉上了就浮上排長的面容,無聲,但很清晰。揮之不去。難怪有沙場老兵退伍多年,仍有許多怪異的行徑。生死大關對人的衝擊,是一輩子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