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2-29 19:29:29梁成明

掉了把刺刀

部隊有句話:「當主官,不死人,不掉槍,平平安安。」這話是真實的!!!

部隊的事多如牛毛,各級參一、二、三、四,政一、二、三、四的大小督導沒完沒了,各項評比、會議一個接一個,掛一漏萬,很少有不被修理的。但這些都是家常便飯的小事,縮個頭,撐一下,日子就過了。不要出無法彌補的大事,如死人、掉槍彈等,一切都好說,有法可想。

我當連長的那時,制度剛改,役期先縮成十年,後又減為八年可以退伍,加上景氣好、股市狂飊,留下的人常一接連長就下不來。帶兵如帶虎,現在也不比戰時,有兵就有權,社會風氣變了,手上人越多,不定時炸彈也越多。

我運氣好,幹了五年多的連長,連上沒死過人、掉過槍, 營級主官在學校單位幹,又是五年多,任務算是單純,但在下職務沒多久後,隊上竟然死了一個學員,看著接任的學弟處理煩雜的後續事宜,心裡難過也很感恩上天對我的厚愛。

任連長時,由野戰部隊到新訓單位,再至官校學生連、動員師基幹營,生活擔子是一天比一天輕省,但有次掉了把刺刀,讓人虛驚一場,嚇掉了半條命。當時在新竹關西營區任職,部隊打野外收操時清點槍械裝備,發現少了一把刺刀,當下就散開去找,但沒多久天黑了,仍沒找著,部隊下山吃飯。例行保養後,全連集合審訊清查,到底東西掉在哪裡?掉刀的新兵一臉無辜喪氣樣,反覆就說明明就掛在腰帶上,最後脫盔休息、圈在鋼盔上,去撇尿後回來就不翼而飛,但也交代了他輪帶操作的場地。偵訊結果,慢慢指向不是他本人弄丟的,而是被人順手牽羊摸走了。

就寢的號音響起,事情還沒了結,大家熄了大燈,班長們拿來枱燈一旁照著,阿兵哥排排坐在寢室地上,繼續一個一個審問,氣氛和睡意都越發凝重。

夜很深了。

終於, 一個阿兵哥發著抖舉手說,他滾進時刺刀不見了,就乘休息亂摸了一把回來。話還沒說完,就嚎啕大哭起來。這一來,範圍就又縮小,東西掉在滾進那一站。阿兵哥先上床睡覺。

沒多久,幹部們擠到我連長室來,抓頭皮苦思對策。一個是繼續找,明天一早上山,但若是仍找不到,又該怎麼辦呢?向上回報,少不了被k上一支大過,檢討會開不完,報告寫不盡,未來的日子會很難熬。當時班長已由師裡的士官隊改由士校代訓,都在中壢待過,大家都聽說,那地方除了槍管彈藥,沒有買不到的武器裝備,所以有人提議去買。但講到去哪裡買?跟誰買?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有頭緒。從「聽說」到「實際」的確有段距離。而且還聽說,之前有人車了一支刺刀,就一萬多塊台幣,當時我的月餉也才三萬多,大家還討論了怎麼攤錢的問題。

沒多久,這事情隔壁連知道了。連長57期的吳執中接我一連的位置,我調到隔壁的兵器連。他是出了名的點子王,聽了我們的討論,提出了過人的看法:一、找,找到了就沒事;二、沒找到,去買,也合理,但傷害可能更大,因為這事不可能隱瞞,他就已經知道了,佈間人員肯定會反映上去,掉刺刀是一罪,去買刺刀又加一罪。事情其實沒有解決。

這一番剖析讓我心情沉重許多,看來這一把災禍是躲不過了。

「但是…..

執鳥賣了個關子,慢慢又說:「還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這賊鳥太可惡了,一番起承轉合上下跌宕,令人又心急、又佩服,心情彷彿在洗三溫暖。

他說,這得演一齣戲……隔天一早,找二個班長帶二個班的新兵上山找刺刀,但要安排一個心腹預藏一把在身上,若找到掉了的刺刀最好,皆大歡喜;若沒找著,也得拿出刀子說找到了,讓大家高興歡呼一下,後頭再找人去中壢買刀。

「這才能杜悠悠之口」,他下了個結論。

執鳥講起話來搖頭晃腦,手勢不斷,大家聽了心服口服,分頭下去安排。

 

第二天,特遣人員出發了。

我一夜無法安眠。天亮後,在走廊上走來走去,等待消息。

六點半過後,派遣人員遠遠回來了。

帶隊班長和新兵走著跳著,感覺很輕盈。部隊在連集合場等著,帶班班長在部隊前亮出了刺刀,全連真地一陣歡聲雷動。一夜折騰,他們也都有寶貝失而復得的喜躍。

但,我心仍懸著。

這,會是一場戲嗎?

等部隊散去,我趕緊拉了帶班班長來問真相。他亮了另一把大衣裡藏著的刺刀,說:「連唉,是真地找到了!!!」

我和準備出發訪價的行政士同時吐出一口大氣,狀況圓滿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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