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6-20 01:15:35丁威仁

今晚,我們的基因碰撞

(九十三年教育部文藝創作獎新詩組得獎作品)

今晚,我們的基因碰撞
  —致墨西哥女畫家芙烈達‧卡蘿(Frida Kahlo)


你說:「我們都是根孤獨的畫筆
而世界是張悲傷的畫布
恨,是唯一的原色染料」
所以,你把自己素描成一頭鹿
咽喉上貫穿痛楚的箭,當
那片樹林喪失出口
你舔舐頸部的毒
靈魂分身乏術
你說:「飛翔好難,自由只是虛線」
那些漂流的線條,象徵
寬闊的泥沼,我彷彿看見
你被剝奪的青春
還躺在懷舊的夢境
而回憶是一枚恐懼分娩的子宮
於是,你依舊喪失了
擔任母親的身分證

你說:「我們必須放棄依賴視覺
與世界的真實交媾,閉上眼睛
讓聽覺成為心的主宰,
另一個我,就在血管盡頭
召喚欲望的獸,這世界
本是缺角的圓」
你的國裡,我還來不及虛弱
就與尚未命名的嬰孩
一同夭折
兩個芙烈達、兩個變造的國
兩個時間的監獄、兩張矛盾的臉
尼古丁在肺的黑暗裡
變得相當抽象,我的詩句撕裂
每一句隱喻像浮游生物
挑逗勃發的莫名哀傷

我終於凍結視覺
把你的畫像駐足在大腦邊緣
這個城市的離愁並不值錢
孤獨的價值在於切片
你的夢我仍想喝它幾口
卻找不著消化的理由
冰冷的地板是海
潮汐是酒
一邊浮潛一邊就遺忘睡眠
於是,我把睡意纖維
順便遺失自己,也招領自己
今晚,我萎縮
假設自己是無法孵化的蛋
在睡眠的培養皿裡
培育惡夢的細胞

詩人的哀傷,莫名所以
你說得好:「難過是存在的本質,
是活著的唯一條件,人必須
繼續哀傷,用雙手擁抱灰暗的
天空,作一朵堅定的雲,
然後誕生新的屍骸。」
而詩人的所以,莫名哀傷
我無論飄到哪兒,都染上堅毅的黑
你說得好:「堅持繼續難過
就擺脫了世界的無知,你
只得悲傷,到底。」
但詩人的莫名,所以哀傷
我放棄視覺與聽覺
以觸覺感受你眼底的海市蜃樓
這首長詩為了紀念我們相遇
當感性層墜入悲傷的池底
你說:「曾經養貓,但牠總是唱起
流浪者之歌…」。所以我們喜歡
狗的尾巴,在搖擺的樂曲裡
彼此分享不同時空的
城市孤寂

你說:「一切清楚了,世界就墮落了。」
但我悲傷的是時間死得太快
所以故意犯錯,像孩子
一樣。喚醒早已忘卻的
浪漫,而世界又再一次破碎
該截肢的是偽善的人群
而不是純粹的你
我哭了,因這一根祭弔命運的煙
點燃後卻放棄呼吸,畫框裡
乖張殘忍的美學效果
將脊椎縫合成荒誕的信號
你說:「那不是求救,那是超越
那是向上帝抗議的唯一姿勢
只有把軀體扭曲獻祭
恨,才找得到出口…」

終於,我在畫框內外都迷失自己
我敬愛的芙烈達‧卡蘿
為何要沉迷在孤獨的懸崖
披著自卑的毛衣,跳
悲傷卻狂妄的舞
原來我的主義如此脆弱獨裁
需索自由只是一種惡行
今晚,我們的基因碰撞、疏散
你的側臉,微風中依舊高傲
你說:「每片樹葉,都不喜歡寂寞
孩子啊,人們都是瓶裡的死水
都應該一同享受悲傷,信仰
黑色的溫暖…」
今晚,我們的基因交錯、共生
我親愛的芙烈達
每個四月,都長滿了未刮的
鬍渣。
飄浮冰 2006-09-17 11:18:23

我很欣賞的一位女畫家

我 來 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