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10 05:00:00冠潔

那些內心最不可告人的秘密,都將扎根生成一整片森林──娜歐蜜.諾維克《盤根之森》

住在林邊河谷村莊的艾格妮絲卡,自小與危險的黑森林和少女獻祭惡龍傳說共存──雖然惡龍不是真正的龍,但村民每十年都必須準備好讓他挑選的女孩是事實,以此為代價,惡龍保護村莊不被蠢蠢欲動一機會就試圖擴張的黑森林吞噬。腐敗的黑森林危機四伏,進到黑森林的人再也沒有回來過,偶爾從黑森林中飄散出的毒花粉感染作物,更會讓村民成為發狂的怪物。

惡龍可以保護他們。每十年一名女孩,換取全村的安寧,看起來是筆划算的生意。

艾格妮絲卡十七歲時,正好是惡龍挑選新的女孩的這年。然而艾格妮絲卡一點也不擔心,因為理所當然地,惡龍會挑選全村最聰慧美麗的卡莎。自小就亭亭玉立的卡莎這一生簡直就是為了被獻給惡龍做準備,而一如卡莎自己,艾格妮絲卡也早就接受摯友的命運。然而當惡龍現身的這一天,不知為何居然選中了艾格妮絲卡,來到高塔後,艾格妮絲卡誤打誤撞地成為了惡龍的小學徒,在惡龍的教導下,潛藏在她體內的魔法天賦泉湧而出。在高塔生活的十年,原本艾格妮絲卡注定與村莊隔絕,然而就在惡龍離開高塔處理遠方出現的魔物時,她的家鄉燃起烽火,來自黑森林的危機逼近她的家鄉……

《盤根之森》的故事主線單純得有些天真,第一人稱的艾格妮絲卡視點敘事更是讓整個故事推進有些粗糙(畢竟艾格妮絲卡不知道的事理所當然不用交代,so convenient)但吸引人的世界觀設定讓這本書在熬過令人不耐的中段之後成為我的愛書。很喜歡娜歐蜜.諾維克將抽象的魔法運作過程具象地描寫出來,魔法的特質體現了施法者的本質、魔法的交流也是意識的交流;內心的陰暗念頭生根、成為根深柢固的執念,拓展為一整片黑森林的設定也是有夠黑暗有夠浪漫。

我特別喜歡故事中輕描淡寫帶過的、關於「根」的概念:生活在河谷的人們即使面對黑森林的威脅也沒有想要離開,是因為黑森林的「根」抓住了他們,只有在高塔生活了十年的女孩,心中的「根」枯萎後,對河谷再無留戀,才能遠走高飛。

故事中將這份眷戀轉化為黑森林在人心中扎根的陰謀,但其實反觀現實世界,也有許多生活在危險地區的人們,即使經歷一次次淹水、一次次土石流,家毀人亡,災難過後依然心心念念地要回到原來的居所。

我們對土地的眷戀,來自生活的記憶。那就是我們心中的「根」,讓我們離家再遠,依然會思鄉。

所以艾格妮絲卡依然離不開河谷,所以受命駐守河谷對抗黑森林的惡龍一直避免任何形式的「根」將他綁在某個定點。然而當惡龍終於自由,艾格妮絲卡卻在惡龍心中生了根。
──雖然我還是看不出艾格妮絲卡和惡龍之間的感情是怎麼突然進展神速的,大概是他們的魔法交融時有什麼我們這些凡人無法理解的化學作用吧。

中段突然加入宮廷權鬥心機畫風突變讓人有點錯愕,一些便當發得滿天飛也是有點草率,但最後化解心結、緩慢淨化黑森林的安排我還是滿喜歡的。傷害很快,療癒很慢。只是去對抗壓抑那些黑暗的念頭,最終只會導致反撲,讓我們自己遭到吞噬。面對傷痛或許困難而長久,但那才是讓森林獲得淨化、重返生機的唯一方法。

我們要如何去滋養內心那片森林,決定了我們能成為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