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23 19:20:49冠潔
Hello, sunshine.──【Snow Cake 雪季過客】
又看了一次Snow Cake。
故事是這樣開始的。
Alex讓陌生的活潑女孩Vivian搭便車，卻在途中發生車禍，Vivian當場死亡，Alex基於內疚決定親自跟Vivian的母親Linda見面，卻發現Linda原來是自閉症患者，不按牌理出牌的跳tone行為把Alex搞得一個頭兩個大。所幸Linda的鄰居Maggie伸出援手，在偏遠的冬季小鎮，就這樣展開了一段溫馨的插曲…
第一次看這部片是在兩年前。經過了一些事，現在再看、體會到了更多深層的感受。
對於自閉症患者，雖然大家都知道有很多自閉症患者能夠獨立生活、或者大多有某方面的天才，但刻板印象還是會浮現「封閉自己、縮在角落畫圈圈」的形象。我也看過很多片子雖然編劇有嘗試強調劇中的自閉症患者有某方面的天賦，在演出上卻還是表現成了智能障礙的戲劇。每次都讓我覺得慘不忍睹。
自閉症有很多種形式，並不一定是封閉自我，說穿了，其實他們只是用他們自己的邏輯在看待這個世界。
然而人類似乎必須要生活在某一種規範之下才能獲得安全感，我們規定倫常規定禮節，規定要怎麼樣應對進退，在許多時刻要用「適切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情緒。
於是我們看到Alex努力對Linda解釋自己的內疚與不安、鄰居不斷來關切甚至希望來陪她度過這段「難過的時光」…初次看到這些片段，真的會直覺Linda的不通情理。但是仔細想想，在我們表現出關切的同時，是不是只想得到我們想要的回應、來換取自我滿足？
Alex希望自己的內疚能夠得到寬恕，但Linda卻反過來安慰他說「你又不是故意的，我要原諒你什麼？你又沒有錯。」鄰居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夠被接受，但是Linda卻只想要靜靜地用自己的方式想念Vivian。
「我們來堆雪人。」她突兀地說。Alex原本不知所措的神情，在下一句話語軟化下來。
「以後我每次想念Vivian，我就要堆一個奇怪的雪人。」
Alex佇立了一會兒，然後幫Linda把雪踢成一堆。
這並不是最讓我感動的片段，但卻是最憾動我的一幕。
是啊，有何不可？我們為什麼一定要用哭泣表示悲傷，親愛的人離開了，為什麼不能繼續過自己的日子，用共同的回憶來想念她？
「我沒有失去Vivian，是她死掉了。」
Linda「不近人情」的拒絕，何嘗不是最單純的真理？
對她來說，女兒的葬禮遠不如星期二要有人幫她倒垃圾來得重要。或許在她心裡，那個軀殼已經不是Vivian了，所以要怎麼「處理」那個身體根本不是重點。她不需要一個儀式來悼念。
曾經失去摯愛的人就懂得，就算葬禮過後，傷痛也不會跟著過去。我們還是會隨時隨地被思念偷襲殺得一個措手不及。
葬禮只不過是安慰生者的儀式，對大多數人來說，能夠有一個方式讓我們聚在一起像是「送他最後一程」會比較好過，那麼葬禮就有存在的必要性。可是當Linda、Vivian最親近的人，並不需要這樣的追悼，為什麼我們就得強迫她為了其他人辦一場？
到最後，我們終歸是在自我滿足罷了。
Alan Rickman飾演的Alex總是滿載著憂傷。在咖啡館裡，Vivian連珠砲似地攀談令他無法招架，道：「或許妳是一個健談的人，但我不是。或許妳應該坐到別桌，空位很多。」
「我坐在這裡，是因為你看起來需要跟人交談。」Vivian說。
對Vivian的選擇做出解釋的是Linda。她說「Vivian一直很想做一件事：找一個看起來最寂寞的人、搭上他的車，因為這種人往往有很多故事。」
在整間咖啡館裡，Alex是看起來最寂寞的一個。
對好心搭載女兒的陌生人敞開心胸的Linda、和封閉自我的Alex，是多麼鮮明而諷刺的對比。
終究我們都必須在跟他人的相處之中，才能對應到自己的位置。
在面對肇事的卡車司機時，Alex彷彿也面對了四年前深埋心中的遺憾。
他未曾謀面的兒子，在和自己見面的路上被酒後駕車的駕駛撞死。萍水相逢的少女，在自己的車上發生車禍失去生命。
「我只是來道歉。」司機說。
「我也是，而我還在這裡。」Alex回答。
有些遺憾，是要用一輩子去彌補的。有些傷痛，要用一輩子去克服。
有時候我們覺得情勢如此，我們沒有選擇，但是就像Linda的父親Derek說的，「我們永遠都有選擇。」
選擇去接受、選擇去跨越傷痛，選擇繼續往前走。
一場意外突如其來，雪季的訪客終究要離開。看似什麼都沒有改變，但是某些冰霜正在慢慢融解。一如片尾Super Furry Animals的歌聲，隨著Alex淺淺的微笑駛向未來，輕輕唱起：
Hello, sunshine, come in to my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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