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
她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麼度過那段日子的。
屋子裡的整潔,不是刻意維持,而是幾乎沒有移動。她像是逃避著獨自待在這空間似地總是工作到半夜,然後才拖著一身沉重的疲憊回到家。
家。她慘笑。
日子過成這樣,家都不像個家了。
終於有些變化,是在她懶洋洋地晃過客廳、看見死氣沉沉的客廳散亂著的他最後一次放下就一直留在那裡的物品,忽然卯起勁來、將它們全都掃進大垃圾袋裡的時候。
匡啷一聲,悶悶的塑膠碰撞的聲響,引得她低下頭,看見腳邊散了一地的砂。
是貓砂。
她靜靜地蹲下來,將貓砂清理乾淨,把貓砂盆放回了原本的角落。
那一天,她把所有他買的用的穿的東西全都扔了,唯獨留下了貓兒的用品。她終於有地方能夠擺下她一直想放在客廳、卻因為東西太多而在買來以後一直堆在儲藏間的貓跳台。她把從前為他挪出空間而裝箱的書本全都重新放上新買來的書架,然後在那個晚上打了一通電話。
她的藏馬,在那天晚上回到了家。
藏馬是一隻銀白如雪的美麗波斯貓。她一直喜歡貓,卻不鍾愛波斯,總覺得波斯太貴氣了。應該說,純種的貓都有這樣的問題。而且她對於長毛貓也有些恐懼,怕自己照料不來。
而他卻只知道她喜歡貓,在她生日的時候,為她買了一隻波斯。
她驚喜卻無奈地收了下來。驚喜於他的貼心、卻無奈於他的不細心。
那是隻公貓,於是理所當然似地只親近她。名字是她取的,他卻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她要為貓兒取這種怪氣的名字。
或許他也永遠不會明白。因為在下一個冬天,他連行李也懶得收拾地離開了。
她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麼度過那段日子的,只記得在哭了幾個晚上之後,她打了電話給朋友,讓朋友把藏馬帶走。
當時她想,她不要任何有關於他的東西留下來,卻讓他的雜物繼續堆了這麼久,像是他隨時會回來似地。
藏馬輕巧地從朋友的懷抱中跳進了家門、理直氣壯地躍上了似乎本來就該在那兒的貓跳台,王子般的姿態梳理著毛髮,她才明白,把牠送走,是因為自己清楚地知道在那個當下她沒有辦法照顧好牠。
她連自己都沒有照顧好哇!
而朋友將貓食貓砂等東西交給她,看著她笑了。
「妳沒事了。」朋友這麼說。她卻不置可否。
「我可沒這麼確定。」
「或許吧,但妳會沒事的。」
她並不明白朋友為什麼會這麼肯定。
但是那個晚上、據朋友說接回家中誰也不理的藏馬離開了牠從前一直習慣的小床,鑽進了她的被窩時,她打了個噴嚏,第一次沒有趕牠下床。
藏馬輕輕地蹭了蹭她濡濕的臉頰。她笑了,將牠暖暖的身軀擁進懷裡。
她知道,一切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