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我在这座城市已经四年过去，生命中多了许多新知，却极少和旧友联系了。

我近来少买书，也少读。昨夜不小心买了一本傅老的《回神》，回神回神，偶一回神，却想起你。在彼此的生命中，不知是你把我给丢了还是我把你给丢了。

不知怎的，现在脑海浮现的却是张爱玲《十八春》里的片断，世钧和曼桢某日于楼梯间重逢，两人皆有一肚子的心酸，却只是彼此说了一声：好久不见。不晓得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有多沉重，内含着多少无可奈何。说什么关心话都是假的，触手不可及。你我都活着，或平凡或不平凡或幸福或不幸福，各过各的，偶然碰面，说一声好久不见，如是而已。

你还记得儿时的岁月吗。那些记忆对我来说已经模糊和朦胧。曾经在一个梦里，看到小时候童话故事里有着褐色卷曲长发的人鱼公主在舞蹈，发不出声音的她眼里有泪珠儿晶莹着。

看到这里，心里突然有一种酸酸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这个画面曾经或者即将映到我的生活中，总有那么一种东西，我努力想追，可是最终面前却出现不可逾越的阻碍，只是一犹豫的片刻，再一抬头，它已远走……当时，我彷佛自己的身躯化为五彩斑斓的肥皂泡，在眩目暖阳下，霹雳啪啦裂碎成一地零落。

当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鱼的时候，我该怎么办……

我哭不出哭不出哭不出，我忘了怎么哭。

我却是不再有眼泪。这个透明的液体在某一年某一天忽然从我体内消失殆尽。我从此成了无泪人。

醒来。我失掉的却是声音。说不出话哭不出来。

于是我努力聆听声音。听风语、听树语、听花语、听石语，却听不见你的声音。Ｈ，我唯独弄丢了你的声音。我若干次回忆你，写关于你的文字，回忆关于我们的对话，你的唇齿在我记忆里非常分明，你说话的样子我都记得，然而你的声音，我却忘记了。或许你不知道，但我真的找了很久，我觉得它或许隐匿在某处，不是存心的，并非故意的，只是我粗心，或许我大意。我们之间不可能没有声音的交流。

你说过工作像是在走钢索。前面只有一条直线，你不小心走滑了一步，就会受伤。刚开始走的时候，难免会有不平衡的现象，会左右摇晃，无法固定方向，还会感觉受约束、限制，没有办法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行走。走在这条钢索上，必须以坚定的念力来限制自己的脚步，枷锁般令人讨厌。

Ｈ，我犹豫着，迟迟无法为自己的心灵作抉择。是曲高和寡的无奈，还是与外面喧嚣太甚导致无人问津。伯牙摔琴谢子期，便是一生酬答知音最好的解释。我们做不到？是的，为什么做不到。因为我们并没有尽力。

我的世界里，单纯的快乐彷佛已变得很少了，那个整天带着笑的我，不小心离家出走了。车来车往，人来人去，有多少人可以留到曲终人散依然面带微笑？我想把眼泪拭干在你肩头，也不愿在别人面前表现任何忧伤，他们看见的是你微笑微笑一直微笑到没有任何心酸苦楚。

H，夜已深，我也得早点休息了，赶明儿还得上班和赶两场会议呢。想起大学时代，虽然忙碌却很快乐，心底想好好听课的欲望和念头日愈强烈，或坐在数十人的小课室，或坐在近百人的礼堂也能安心听课，这是不是昭示着世人都是这么回事，失去了才想去珍惜。有人说我你终于毕业了。终于毕业了。是啊，我终于毕业了，三年，一路一梦，侥幸我没有在大学里闭着眼睛做梦，哪怕是梦游时也提醒自己要睁开眼睛。

意味悠然，一切尽在不言中。

生活还是正常。

唯一牵挂的可能就是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