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3-18 21:27:32李隱

一個生命自述者的告白:好好《活著》!

         炊煙在農舍的屋頂裊裊升起,在霞光四射的空中分散後消隱了。慢慢地,田野趨向了寧靜,四周出現了模糊,霞光逐漸退去。我知道黃昏正在轉瞬即逝,黑夜從天而降了。我看到廣闊的土地袒露著結實的胸膛,那是召喚的姿態,就像女人召喚她們的兒女,土地召喚著黑夜來臨。(p245)

 

作者:余華

出版社:麥田

 

         一個白胖妓女背上背著一個紈褲子弟呼哧呼哧的走在街上,背上的年輕人喊:「跑啊!」白胖妓女使勁跑;背上年輕人扯住她頭髮喊:「停啊!」白胖妓女便止步。這個畫面成了這本小說留給讀者的一個鮮明印象。再也沒有一個小說的主人翁能像福貴這樣留給讀者一個不易抹去的印象。

       《活著》是一個老人對生命的自白,透過口述的方式引導讀者陷入福貴的回憶裡,回憶似重生,昨日歷歷盡在眼前,生死早已命定,只要瞭解天命不可違,對人生更能以豁達的心情去面對。

       福貴的一生大約是從民國四十年代講起,四十年代正處於國共內戰,歷經了日本侵華的重創,為了興國,舊有文化的一切都被屏棄,在新舊交替的年代裡,福貴的浪蕩點出舊文化殘留的腐敗,為往後的文革預留伏筆。

       福貴一生的轉捩點是從敗光家產後,敗光家產後的福貴從一個原本是闊家子弟淪為貧農,為討生活鎮日忙著耕田,也許是福貴的母親總是告訴他:「人只要活得高興,窮也不怕。」敗光家產後的福貴心裡也有了境隨心轉,隨遇而安的個性,往日的浪蕩個性好似消失了。

       為了進城找醫生醫治母親,福貴卻在半途被拉了壯丁,連與家人道別的機會都沒有。在這次國共內戰中,福貴歷經了生死關頭,眼見週遭都是戰死的同袍,有感於不久將於人世,對生死也看開,同袍的春生為了在死前能吃飽,兩人也就此分開了。在這次的的內戰中,從殘酷的戰場上思念家人的心情,到後來僥倖存活而歸,倖存的福貴心靈上也有一番轉折。

       書裡有一句話讀來很入口:「雞養大後變成了鵝,鵝養大了變成了羊,再把羊養大,羊就變成了牛。」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最怕的是對生命失望的人。

       儘管這句話啟迪了福貴,可是命運並沒有因此而特赦福貴。返鄉後,得知母親病死,女兒鳳霞也因發燒而成了聾啞。

       余華寫作這本書也不改以往荒謬的本性,書裡的情節有一段讀來印象頗為深刻。被抓了壯丁後返鄉的福貴得知昔日贏光他家產的龍二因不滿土地改革制恐嚇佃戶被抓後被槍斃,臨死前還對福貴說了一句:「福貴,我是替你去死啊!」福貴因昔日的放蕩而僥倖脫離批鬥,諷刺的意味頗為濃厚。

       五十年代,中國大躍進,為了迎頭趕上列強,急功近利的制定一些誤國誤民的政策,人民的盲從和無知在書裡大煉鋼那段情節倒可以讀出幾分味道。政策施行沒多久後便失效,無巧不巧,就在這時鬧飢荒,這種艱困的日子很細微的被描述,似乎有意呈現出生命堅韌不拔的特性。

       命運的捉弄時而突然,就在有慶因捐血救人猝死,春生以縣長的身分再度現身,昔日的同袍竟搖身一變成為縣長,還是因兒子猝死才相見,怎麼說也別有命運弄人的滄桑感。

       六十年代,文化大革命的到來,喊著打倒資本家、階級敵人的口號,縣長春生在劫難逃,接受長時間批鬥後身心備受煎熬,對生命抱持絕望想尋死反而襯托出福貴的隨遇而安。當屋子裡的家珍因昔日有慶的猝死無法原諒春生卻在這時有了和解似的告訴他:「春生,你要活著。」也就是這句話涵蓋了本書的宗旨:一個人不論處在多麼艱困的環境,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

       福貴的一生,自父、母逝世後,被迫面對五次親人的離世:有慶為了捐血救縣長夫人,被抽了大量鮮血救人後猝死;鳳霞生產時因醫生處置不當,流出大量鮮血離世;家珍久病後也不久於人世;二喜被水泥板壓死;苦根噎死。

       一個老人的一生經歷了親人一一離去的沉痛,陳述過去時,所表露出的口吻是對生死早已看淡,這種淡然影響了余華,余華在書裡坦言:「他是那種能夠看到自己過去模樣的人,他可以準確地看到自己年輕時走路的姿態,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衰老的。」這本小說讀來沒有太悲痛,除了滄桑感之外,還有對生死看淡的簡潔語句。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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