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現形記之《許三觀賣血記》
余華以奇詭的人事情境,冷冽近乎黑色幽默的筆法,訴說一則則荒誕也荒涼的故事。即使在渲染涕淚飄零的時分,仍有著誼屬頹廢的放縱。父系家庭關係的變調,宿命人生的牽引,死亡與歷史黑洞的誘惑,已成他作品的註冊商標。而這些特徵競以身體的奇觀──支解、變形、侵害、瘋狂、死亡──為衣歸。─王德威
作者:余華
出版社:麥田
《許三觀賣血記》可謂余華的突破性作品之一, 余華不再當一個敘述者,而是用人物的對話來呈現出這個故事的風貌。
《許三觀賣血記》是描述許三觀從被介紹去賣血到靠賣血救兒子的一生,作者詳實的描寫如下:
第一次,阿方和跟龍正要去賣血的路上恰巧遇見許三觀,於是介紹他一起去賣血。許三觀藉這次賣血的錢與許玉蘭結婚 ;第二次,一樂打傷方鐵匠的兒子,方鐵匠索求醫療補償金,不得已只好賣血籌錢;第三次,對妻子偷軌的報復。與林芬芳偷情後,覺得愧對於對方,於是賣了一次血去買很多補品補償對方,不想竟東窗事發;第四次,村里鬧糧荒,為求溫飽,不得已又去賣血;第五次,為了讓一樂和二樂能早日調提回城裡工作,於是賣血籌錢讓一樂和二樂買煙、酒巴結隊長;第六次,二樂的隊長光臨他家,為了能讓二樂早日被調提回來,又去賣血籌錢款待二樂的隊長;第七次以後是一連串的賣血,為了籌措一樂的醫療金,許三觀從林浦、百里、松林、黃店賣血賣到七里堡,抵達長寧探視一樂。
雖然《許三觀賣血記》揮別往昔暴力寫作手法,然而,如果賣血算是一種自戕的話,尤其許三觀第七次以後一連串不要命似的賣血,倒也不失為另類的暴力敘述。
《許三觀賣血記》明顯的是以「血」的意象大作文章,主編王德威在前言提到:「鮮血是有價的,在舊社會如此,在新社會亦復如是。許三觀一輩子靠著賣血度過難關,養活家人。血是一種生命存活的質素,也是一種商品。」與《活著》呈現出不同的手法是,鮮血可作交易以求生存。
根據「血」的意象,又可在書中找出一條脈絡:血緣關係。古人常說:「血濃於水」,孩子是自己親生的好,至於是否如此,余華有意打破這一傳統成見。
從書中可看出,一樂是三兄弟中和許三觀最親近的兒子,當許三觀發現一樂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時態度大幅度轉變,如:一樂打傷方鐵匠的兒子,對方索賠,許三觀基於一樂不是自己親生兒子而不予理會;鬧糧荒時,去賣血得來的錢不願替一樂付麵錢,只讓他吃紅番薯,這也讓父子關係陷入谷底。一樂決定去投靠生父何小勇,不想竟被趕出來,無奈的情況下,一樂又走回家,回家又不敢進家門,只好徘徊家門口外,等到被許三觀找到時,父子間的關係有了好轉:
一樂看到了勝利飯店明亮的燈光,他小心冀冀地問許三觀:
「爹,你是不是要帶我去吃麵條?」
許三觀不再罵一樂了,他突然溫和地說道:
「是的。」 (p182)
一樂和許三觀父子間的關係也在次次的事件中步步好轉:何小勇的妻子在何小勇被車撞後,希望一樂去喊魂,一樂聽從許三觀的話到現場,卻喊不出來,許三觀親到現場指導,一樂才開口喊魂,這也讓許三觀認為他們的關係雖非親生但亦不遠矣;一樂生病後急需錢醫治,許三觀於是沿路不要命似地賣血籌錢。
《許三觀賣血記》是以詼諧的筆調寫成,余華將人物內心的對白投射入他們的言行,使人物的對白呈現出一種超現實主義:
「四叔,我想找個女人去結婚了,四叔,這兩天我一直在想這賣血掙來的三十五塊錢怎麼花?我想給爺爺幾塊錢,可是爺爺太老了,爺爺都老得不會花錢了。我還想給你幾塊錢,我爹的幾個兄弟裏,你對我最好,四叔,可我又捨不得給你,這是我賣血掙來的錢,不是我賣力氣掙來的錢,我捨不得給。四叔,我剛才站起來的時候突然想到娶女人了。四叔,我賣血掙來的錢總算是花對地方了…………」(p59)
「你知道我爹吧?我爹就是那個有名的許木匠,他老人家活著的時候專給城裏大戶人家做活,他做出來的桌子誰也比不上,伸手往桌面上一摸,就跟摸在綢緞上一樣光滑。你知道我媽吧?我媽就是金花,你知道金花嗎?就是那個城西美人,從前別人都叫她城西美人…………我叫許三觀,我兩個伯伯的兒子比我大,我在許家排行第三,所以我叫許三觀,我是絲場的工人,我比何小勇大兩歲,比他早三年參加工作,我的錢肯定比他多,他想娶許玉蘭還得籌幾年錢,我結婚的錢都準備好了,我是萬事具備只欠東風了。」(p65)
從上述兩段對話總的來說,是不可能出現在我們週遭間,就連普遍大眾小說人物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對白,這似乎是余華刻意安排,有意打破傳統的寫作方式。這種以超現實的寫作手法將人物呈現出市井小民的特性,例如:直來直往─最佳代表非許玉蘭莫屬!許玉蘭每次和許三觀發生口角時總會坐到門檻上聲淚俱下的數落許三觀的不是;言行不一─何小勇發生車禍後,他的妻子來拜託許玉蘭讓一樂去喊魂,許玉蘭告訴許三觀,許三觀堅決反對並說除非先從他的屍體上踩過去,卻對一樂說做人要有良心,要一樂去喊魂。
這大概是少數幾本我會邊看邊發笑的作品,完全擺脫過去那種暴力敘述的壓迫感,可讀性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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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血是生命存在,與生俱來的價值!
謝謝來訪,遲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