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夢
到了這一天是剛好完滿的一年,我從巴黎回到澳門的一整年。
夢早該醒了。
但我對起床後可以做些甚麼真的沒有任何頭緒。執著驅使自己不應糊塗,所以不能糊塗,亦清醒不了。莫問有沒有力氣去醒,我連考慮醒來的能力都沒有。好吧,我得承認我會有忘記感動的時候,會不夠堅定,會不夠力氣去接受希望與期許落空。不是想抵賴,但我就知道是自我安全模式結構太好的錯。當自我安全模式啟動以後,總會覺得在半空懸浮著總比墜得一敗塗地的好。害我就這樣一直懸著、浮著。然後不知自己究竟還可以做甚麼,成為沒有底線的永恆自由落體。
懸浮,墜落;自由,被困。
極端矛盾形成的自虐症是被困空間中能夠置於安慰的得著嗎?每一次對自由的最新詮釋都會令我感到在世錯落,甚至滑瓦於所有的據點。我不明白如此失落的來由。好想去聖馬丁運河哭個痛快,可惜我只是一個拿著透明水杯的女孩,根本不是那一個我原本以為的愛美麗。不安的我都已經把從巴黎回到澳門前所說過的話都拋諸腦後,甚至已經記不起以往的生活,以至覺得多年來的生活像徒然一場。
最恐怖的是…現在連自己想要些甚麼都不知道。
2009年過得很快,從法國回到澳門,輾轉幾地,我到了台灣。
我居住在淡水,一個不是歇腳而是需要我全心全意地投入的地方。一直都不願去承認此地給我帶來的失望,總會樂觀得以為將快放晴,偶爾風雲漸遠,可惜已經過了接近一個學期的時間下來,發現生活與希望、現實跟自身的差距令我仍未能確定自己的狀態與角色。
明明知道這是一個會下雨的地方,家家戶戶門外總會有插滿多功能雨傘的地方。縱然這地方的畸形如同巴黎一樣,人們大都擁有大無謂精神,一邊下雨邊點煙;然而,那邊廂永不離手的安全罩令一切拉開成不能靠邊的擋次。
不用別人提醒,我早就預料。這份陰霾是必然,但我沒有預料去體會。豈料逃避的鬼祟令土生土長的台北人都會在雨天光明正地大說:”因為下雨,好難過喔。”
以前我永不會有如斯光明正大的消極,因為我知道雨季會過去,撐傘可以一樣可愛,淋雨會也爽快,烏雲亦只是一層心理的罩,晴空總會回來。把每天還原為星期天。
如今,我知道不用再繼續無止境等待雨季的離去,在這個本來就不應投予寄望的靠海困籠裡,雨天不會離你而去。
所以,我現在總有藉口任性地無賴大叫:”因為下雨,好難過喔。”
因為任性和執著,我喜歡來到六號咖啡。
六號名字取得任性,純味咖啡泡得執著,只提供現磨手工咖啡。那些機器的花巧的意式的請到別家去。
今天我又再執著來到這裡,但任性地點了一杯Cappucino,一份Tiramisu。我在一個心態不當的情況下,亦出於無能為力,為求轉移一下視線,做一個平凡不過努力生活投入戀愛的普通平凡人。所以在可以安慰自己而且不勉強之下,去擁有這一個配搭不算過分。
濃郁的玉桂味,燙熱的溫感,旁邊配有Werther's咖啡糖,令我想起唯一不能承受更熱的冷。
遙遠地,就是欠了像黑洞的對像。
因為下雨,
我回到從巴黎回來後,一直都沒有離開過的幽幽黑暗末梢:
每一刻當我感到心曠神怡時,在快樂與悸動之間,悲傷就總會湧上心頭。
因為下雨,
對不起,我在夢想的床上一直賴著。
因為下雨,
好難過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