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8-28 17:12:54JLW

[My Sheffield ’97-’98] 「不懂」之蠱

很多人會問:「為什麼選英國,而不選美國?」,在我決定去英國唸MBA時,在我唸完MBA後。

我後來想想,可能是著了「不懂」的蠱做下的決定。

高一暑假,去美國home stay一個月。唸了三年的國中英語,考試成績很好,美國生活中卻用不上幾句話。雖然我home stay的美國媽媽非常nice,每天很有耐性陪我,要我勇敢和她聊天;雖然旅途安排中都是友善的人聽我說著零零落落的話;雖然美國許多生活型態和在台灣見到的影集有些相似,並不那麼陌生,但我在這趟旅途上實在很生氣。

「我不懂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自己說不出話!」,這種不懂,讓我在美國氣自己氣到無法入眠,而且質疑我受的教育究竟是為了什麼。

那年16歲,去美國home stay後有了好多氣。氣得讓自己在高中時的英文成績衝上了頂端,在考試、校園生活之外狂讀課外書籍、看電影、騎單車看市區。我突然好害怕以聯考為目標的時間規劃,會讓自己在時間流逝後,再度驚覺到自己的一無所有、一無所用。

於是,我用這些氣和恐懼,拼命帶我脫離我認為浪費時間的高中生活,順利進到大學去。

大二暑假,20歲那年,到英國唸短暫語文學校、自助旅行。我選擇南部靠海的Hastings,因為價格便宜,因為自己決定要用零用錢負擔,請父母贊助機票、自由以及放心。

在Hastings home stay時,我遇到非常不友善的英國老奶奶、老爺爺。他們只理會西班牙來的室友Silvia,只對她笑,把我當作是隱形的空氣,吃飯時才會以one set of meals證明我的存在。他們會在我的面前提出他們對亞洲人的不解,以一種奇怪的姿態提醒我:「亞洲人是難以理解的族群。」

可是,我的西班牙室友Silvia卻是如此不同。她的母親是以法語為母語的某地瑞士人、父親是德國人,他們移民到西班牙,所以Silvia從小精通法、德、西三國語言,加上後來的英語。她的美麗、堅毅,以及試著理解自己第一個遇到的亞洲朋友的努力,很令我著迷,我們後來也一直聯繫到今。

我在Hastings的海岸道路旁曾遇到一個約5、6歲的英國小女孩,迎面而來以一種不友善的眼光直盯著我,差肩而過後回頭啐了一聲「Chinese!」。她當時的手牽在她的母親手中,母親沒有回頭。

我後來和在語文學校認識的日本女孩Nobuko跑倫敦自助行。和Nobuko的相處很輕鬆,我們英文程度相當,好溝通;我們都懂漢字,寫字可通;我們有些文化似乎相同,同樣討論到家庭問題、女生的成長和對婚姻的疑問。我們在倫敦也遇到些友善和不友善的人,看到許多輝煌和衰敗。

我當時對於這些碰觸,一點氣也沒有,只有好奇。我非常不懂,非常不懂這些友善和不友善的想法,非常不懂這些碰觸畫面的產生來自何方。然後我只知道這畫面的碰觸形成在我心裡,我是觸媒之一,只是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成分。雖然,我在每次的碰觸裡,總也會把自己當時懂的、會做的,以一種姿態優雅呈現。

後來,大四時去了一趟紐西蘭旅行,第二次時去做伴娘。心裡碰觸依舊點點滴滴,但碰觸到的自然景象遠超過人群給予。大抵紐西蘭是對自然存有謙卑態度的國家,在大自然下所有人都渺小,許多事微笑點頭致意就過,我從紐西蘭回來時多半也會處於溫柔拂面的安靜中。

出國唸碩士前的海外旅遊就這幾次,一去總是半個至一個多月,總會觸到些有趣事物,引著我對自己、對世界有更多好奇。

其實,到了出國前的25歲時,我已經可以用投資報酬率之類的理性概念來評估一個學位的價值,當提起MBA的時候,美國應該才是理性考量下的較佳目標。

但是,除了當時種種討好群眾的思量,以及自己從來都會產生的不實際決策過程外。20歲那年在英國旅行時顯現的種種「不懂」似乎交錯明顯,而且潛意識地眩惑著我,彷彿是種免費coupon再次參觀神秘境地的吸引,而為我植入了去英國唸書的決定。

所以,我就到了Sheffield,英格蘭的Sheffield,歐洲的英格蘭的Sheffield,唸了我的M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