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孩子-保持動物本能。
親愛的,你知道我們從母體掙扎而出後,最終還是要回去哪裡嗎?
我今天去掃了墓,那裡有著許多已經回去的靈魂。只剩下幾句話和照片、回憶在這世上。但人們一般說那是"走了",像是某些離開不能被衝破。以後我也會走。誰都勢必要回去。但是我有默,去到哪裡我們都一起。
親愛的,掃墓的時候我看見個孩子,小男生,剃了平頭但留著瀏海。手上有拉繩和手機。拉繩的另一端是一隻毛色黑亮美麗的台灣土狗。手機的另一端是不耐煩。他一邊和父親說話,一邊低頭使用手機,空閒的手一邊拉扯繩子,讓繩子拖曳那隻狗。旁邊還有他的母親,叉著腰,玩手機之餘便訓誡孩子,不要把手伸到別人身上。那樣很髒。
同一個時候,我聽見一群孩子,在我背後的小土丘輕盈的戲耍。盡情釋放自己奔跑時所得到的激盪。世界止不住叫喊,停不下歡喜。像隻小野獸那樣玩樂開心,甚麼都是新的,甚麼都很直接,儘管有時候接近暴力,但並不閃躲。我認為必要時候和生活正面衝擊是好事。他們正在為了一支竹子而歡呼。而後便將那支竹子甩在地上又被別人撿起。後來甚至為此相互追逐。最後忘記了竹子,開始玩起鬼抓人。有些人學貓、學狗在地上用四肢爬或者試著跑。有些人被抓到,感覺被冒犯了就打架。和好後,用地上的泥土互相丟擲。也不覺得髒。
親愛的,經常我也渴求回憶裡小時候那種沒有甚麼能將自己拘束住,心臟狂擊,血液沸騰,每跑一步腳底板都像是要炸開,情緒攀升在盼望更強烈的衝撞邊緣但依舊不顧一切陷溺的總和。印象中那美好得讓人開花啊。但現在卻很少了。有太多人的事要做。動物的時刻就因為得不到滿足便慢慢萎縮,最後甚至很可能壞死。
親愛的,你該然吃下自己的奔跑,直到妳不再願意。捏造自己的泥巴,直到你不覺得髒。追逐年紀相仿的獵物直到你需索其他。依循動物的本能吼叫直到你需要安靜。用自己還年幼的爪子將自己抓傷,而後懂得避免傷痕或者將之豢養。
親愛的,保持動物本能,不要太快成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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