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說時依舊的正常

    夏至那天，我走至陽台，欣喜看見前幾日種下的西瓜籽，已經有三顆抽長出細細長長的幼苗，彷彿伸長了手向天，招呼著夏天的來臨。偌大的陽台，家裡室內，我房間的窗台，佈滿平日養花蒔草的盆栽。其實我稱不上綠手指，因為照顧不周種死的植物也不少，可是這些花花草草隨人戀，日久積深，持續種植各式花草，早就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宅在家的疫情生活，有時甚至會癡癡望著這些花草，已經從春天的嫩綠，轉向夏天的濃綠。不管什麼色調，都是讓人舒心喜愛。偶爾，我也會跟這些花草忘我的說起話，一邊想起小王子與他的玫瑰，想起柳林中的風聲與動物們，想起失親的女孩瑪莉與她發現的祕密花園……，謝謝這些花草給予我的身心滋養，還常常被輕輕地安置進稿紙裡幻成詩文與故事。我不用一座廣闊繁盛的花園，不用一座蒼翠環繞的森林，想像替代真實擁有已經很滿足。

    宅在家的疫情生活，除了上課改成線上，其他諸多事情似乎也沒太大改變，一切如常依舊。維持每日至少讀一本書，寫些文字，還有餘暇再看部電影。

    每天在書桌與小王子公仔相視，相看不會兩無言。相反的，他總是活活潑潑陪伴著，我們用心交流著靈思創想，他從來就不只是一個玩偶物件存在而已。他一直看著我寫字，他一直盯著我有沒有混水摸魚。每日晚間還是會練練平甩功約十五分鐘，睡前再練幾個瑜珈伸展姿勢，然後躺平隨著腹式呼吸深緩的吸――吐――吸――吐――便沉沉睡去夢周公了。2. 脫離常軌的失常

    失常，即不正常、反常。去年蔓延的疫情改變了全世界的正常生活秩序，台灣所幸守護住一段安逸長日。但今年也許是輕忽，也許是病毒變種傳播更厲害，5月14日起洶湧襲來的疫情，我們的生活好像突然失速的列車，然後脫軌，有人忙亂、慌張、憂鬱、憤怒、甚至感覺受傷害；有人卻還能鎮定泰然，好整以暇的面對接受突發狀況，甚至去享受失常的日子裡新的樂趣發現。

    我少了忙碌，多了空暇，也抽空充電聆聽台灣大學開放式課程，王德威等諸多名師的授課實錄，精彩紛呈，可以慢慢學習。先選了葉嘉瑩先生的古典詩詞講座，第一講「談《史記‧伯夷列傳》的章法與詞之若隱若現的美感特質」，《史記》以前對它的感受是筆法嚴謹，敘事記人皆條理分明；但葉先生認為司馬遷其實善於運用隱含、疑問的筆法，而這種隱含深意的特色，正契合詞的美感。

    如張惠言《詞選序》說的：「低徊要眇以喻其致。」洞見幽微隱喻，就掌握了文章精神，感動其情。葉先生說自己講課像跑野馬，一個句子，就可以觸動她過人的記憶，援引其他作者的詩詞句子來互相印證，那思路清晰馳騁之快，完全不像已經80幾歲的老人(此為講座之時，現已96歲)。每每談到詩詞，其精神矍鑠，眼神明亮，用清朗帶感情的聲音朗讀著，詩詞之美，在那一瞬間都傾洩而出。

    疫情下停課在家的外甥(小學五年級)、外甥女(幼兒園大班)，我每天陪伴他們上網課、閱讀、盯功課，更多時候是遊戲，樂高積木或拼圖玩到不想玩時，我們去做肥皂水完吹泡泡，我們去拿阿嬤的菜籃玩投籃……。當然，我也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調解兩兄妹的吵鬧告狀。

    於是在網路下單買了一個調伏身心寧靜的新玩具――空靈鼓，買來給他們倆玩。空靈鼓據說是近年才發明定型的樂器，但其原理則可追溯至中國古代西周的編鐘。此樂器鼓鎚輕輕的一敲，音色渺渺幽遠，有種十分清和優雅的韻味，像天青氣朗，有十里花香環繞身邊，同時細品一壺甘茗的閒適感受。每每遇到兩兄妹在爭吵時，我只要語氣溫和的叫其中一個先去練空靈鼓，天地復歸和諧啊！

    對我而言，另一件比較失常的事，是半夜追劇。果然被催淚看完韓劇《Move to Heaven：我是遺物整理師》。面對一個人告別人世遺留下來的東西，不在乎者就當垃圾快速清除掉；在乎者就如本片中的遺物整理師，懷著慎重祈禱安息之心，整理遺物前會先虔敬鞠躬的儀式，最後還要在整理出來的箱子上寫下為故人的祈福。同時也從那些遺物中，用心的解讀拼湊出一個人的生命故事，還可以用來安慰生者。物件有話想說，但「眼前擺著一樣的東西，有人看到愛，有人卻看到恨。」

    主角韓可魯患有亞斯伯格症，然而他的心，他的眼睛卻無比單純澄澈，通曉「眼睛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只要你記得，就永遠不會消失。」

    從故事情節與人物刻劃看見可魯和他父親之所以成為遺物整理師具備的素養情懷，能悲愍看待生命，灌注成這齣韓劇充盈飽滿的人文意涵，也充滿宗教的愛的情懷。加上每一集都會碰觸到的一些反映韓國社會的議題，也加深了社會寫實的關照與省思。主角韓可魯他的父親第一集出場便心肌梗塞過世了，可魯不僅獨立活下來承繼父業，維持「天堂移居」公司的遺物整理師工作，而且做得有條不紊。還把出獄後意外成為他監護人的叔叔帶來衝擊、感染、頓悟，活出新的人生。

    劇情裡涵括了幾個層次的生與死的對照，不單是肉體的，更是心靈的、精神的、觀念的、以及社會運作之種種，無不有一套由生至死，再由死轉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自然往復的原則，一切都無可違逆。

    活著，擁有的當下，我們所看見的肉體、心靈、精神、觀念、以及社會運作之種種，會是如何的美麗或腐朽，或是華麗表象之下爬滿蝨子？告別之後，期盼留下與被記憶的都是美麗。

    因為追劇晚睡，隔日早上也變成睡到自然醒啦！不過相信這只是短暫時日的閒散放縱。而這段日子每天起床後，我會先練一遍美國華裔專家Jonathna Fang研發的「顧式T細胞操」(https://www.youtube.com//watch?v=doeUrIeJtKs)，可以活絡氣血，提升免疫力，且只要花短短3分鐘，全身甦醒後開心迎接新的一天。謝謝汪其楣老師傳來的影片，還叮囑著一定要練。

    往常我6點起床梳洗準備，7點就要出門坐公車去學校，現在可以睡到自然醒，不趕時間，還能有餘裕做點「顧式T細胞操」，擁有這些微小幸福享受，對於疫情生活帶來之種種不便，比方已經一個月沒能去書店，不能去剪頭髮，實也無啥可抱怨。

3. 無常的告別與想念

    隨著台灣每日因感染不治死亡人數上升，以及疫苗開打後猝死的案例增加，我們都在面對無常的生命課題，也是人生中最艱難最摧折心肝的功課。

    因為宅在家，也抽空整理一下電腦資料匣的檔案。看到逝去的親人故舊照片，格外想念。尤其看見一張以仰望的視角，拍下的樹冠與夜空，從我眼底想像生出一個愛心的形狀。瞬間再次被這張攝影照片觸動，照片的攝影者――湘湘姊，這個月是她離世的第4年了，想念在天堂雲端自在優遊的她，此刻可要多施一點愛與祝福，祝禱我們這人間疫情的苦難快快平息啊！

    又回尋看湘湘姊生病前去香格里拉朝聖拍回來的照片，是仙境或人間，那麼朦朧迷離，彷彿沒了界限。看著看著，心就靜了。

    再讀著她寫過的詩句：    

      於是花蕊與青芽懸在枝上

      任著雨霧的性子

      順著春風的狂肆或溫柔

      終究決定了誰的去 誰的留

    這世間，太多該去不去，該留而不能留的人事物，那是我們都要去接受然後放下的無常或命定。最終，只應學會懷有慈悲和溫柔，看待世間的人事物。我呼吸，我存在，依繫正念而行，此刻我向天祈願：願世間疫病煩惱止息，願人們都和好安康。

    親愛的湘姊，就請妳代為傳遞給天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