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5-01 00:00:00夢天使

黃淑君:籃球小子華麗登場

作者小檔案:黃淑君,天生好動,又想懂文學、思想,一生努力達到允文允武的生命平衡。喜歡趴趴走看建築物,也喜歡宅在家裡啃小說,可是好久沒打籃球了,畫籃球小子增加生活趣味,也為不懂調皮的個性加入一點隨性自在。

                  ㄧ、這一次要認真創作了!

           2019年五月中,秋芳老師、廠長發現好咖啡,迫不急待地邀約創作坊夥伴們來龍潭「布卡堤咖啡」,進行一場咖啡試飲會,當我們喝著果丁丁耶加雪啡、藝伎、葡萄各種馨香瀰漫在空氣中,周圍又滿是主人的藏書,身在其中的我,好像加入一場熱情澎湃的文學沙龍,談著文藝也談著生活。秋芳老師如常「盍各言爾志」一下,幫大家在較穩定的生活圈裡,搜尋一個值得嘗試的趣味實驗,而且她早已用從日常細心的觀察力,了解每個老師的專長或興趣當鉤子,來穿針引線,為這難得的聚會留下一點紀錄來。

        最後,毓庭老師為演講設計手繪「音樂家」票券或海報裡的音樂家畫像,深受大家喜愛,希望能在創作坊臉書的每月值日裡來個連載,一個月期間有不同的手繪音樂家畫像和生命故事,讓大家更了解音樂領域;而依雯老師喜歡領著孩子們徜徉在閱讀的世界裡,臉書值日生的Po文主題,就與孩子們的閱讀心得相關;而秋芳老師記得我很會畫畫,所以提醒我畫什麼都可以,自選主題。

        其實,秋芳老師理解的「我很會畫畫」,可以再仔細定義成「我會亂畫」,會的只是隨興的塗鴉或畫個簡單小插圖。每學期拿到創作坊新發的講義上,習慣在封面的一角畫著籃框和籃球的簡圖,這麼標示只是為了辨別,讓自己不會拿到別人的講義而已,而秋芳老師的繆讚,只能解釋為她有著讓所有人事物變美、變好的眼光。當秋芳老師得知我會「畫畫」時,居然還在自己生日當天對我「許願」,希望我能為她所寫的童話故事床母娘的寶貝設計主角「珠珠」的形象,只是這個願望到現在已經五、六年了,依然還在路上未送至老師的手裡,對我來說非常汗顏也時時記掛著。不過,秋芳老師又再次提起畫畫這件事,看來對我還是信心滿滿,沒有動搖我會畫畫的信念。

         好吧!「珠珠」我畫不出來,但是至少這一次不管如何也認真創造出一個什麼形象吧!

                         二、籃球小子的骨血

        設計籃球小子,可能是心中對「玩球」的渴望吧!尤其在身體疼痛的時候。每次去竹光國中運動中心上TRX課程,我會興奮的再爬一層樓梯,往室內球場去看看。球場兩個大場地,一邊是羽毛球場,一邊是籃球場。到了球場,打羽毛球的民眾都特別多,選手跳起來殺球之後落地的聲音引起震盪,擊球的聲音也咻咻咻地非常嚇人,但環繞球場最不起眼的襯底聲音,我卻聽得清清楚楚且入人心魂,那渾厚的籃球砰砰砰地回聲,就如充氣幫浦一樣將熱情大量注入血液中。

        看著籃球隊的球員打著練習賽,運球、分球、衝入禁區,每個人都緊盯球的動向,手伸得長長的變成一道堅強的屏障往禁區內緊縮,持球的人卻看見空檔,往埋伏在底線、站在三分球線上的隊員傳,接到之後馬上出手,球唰的一聲,美麗的射進籃框。看隊員們一群人回到防守的方向,站好自己的防守區域,進行下一輪的較勁時,忽然感慨怎麼那麼熱血的場景中沒有我。我傻傻地站在場邊,看著一群不認識的人打球,一陣失落擲地有聲。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把腰的疾患醫好,再次健康、不疼痛的奔跑在籃球場上。

        那時,還處於復健中的自己,接到「每月值星輪值」的任務,真算是「此其時也」。雖然沒辦法給身體那麼大的運動壓力,畫出來,總可以吧!慢慢地,一個個概念越來越明確清晰,在畫紙上開始試著描摹籃球小子的模樣。第一個念頭還是得讓大家一眼明白這是籃球,所以採用大家理解的圖像辨識系統「🏀」。第二、希望他能像「勁量電池」般有滿滿的精力,第三、能夠用眼睛傳達溫暖,帶給大家歡樂,並且線條乾淨簡單。

        畫了許多的草圖之後,最後有兩個形象,讓我無法取捨。還特別請出廠長幫忙評價一番,哪一個形象更能夠貼近想表達的意念。廠長二話不說地指著沒有嘴巴的籃球小子,說:「這個好!沈靜、溫暖、簡單,有嘴巴太複雜了,不美!」好一個「不美」,這完全戳中設計者非常在意的核心,所以籃球小子的形象立即定稿,而我也立刻喜歡上這個藏著無限可能的籃球小子,好像他也代替我,誕生在需要冒險的世界上,做那些不可思議的動作或念想。

 

        形象有了,如何呈現也必須開始仔細琢磨。回想以前學習畫室內空間設計圖,在描圖紙上操作,畫出不同的施工圖給各工種施作。我的畫圖知識都從那來,能稍微變通運用讓籃球小子現身,並且將他打扮地好看一些嗎?我因此重拾記憶、裝備和工具,實驗使用粗細不同的代針筆、描圖紙和方格紙,展開「畫畫大作戰」。記憶開始回溯,聚焦上基礎手繪設計圖課時,老師提醒大家一定要會畫直線與圓形,大家聽了頓了一下,直線和圓形不是很簡單嗎?為什麼還要特別叮囑,後來老師要我們現場徒手畫一條筆直的線以及一個完美的圓來,我努力許久畫出來的直線總是像心電圖抖得不像話,而圓形更慘,是顆腫了一大包的雞蛋,令人不忍卒睹,瞬間趕快毀屍滅跡不想繼續於課堂上嘗試,打算回家偷偷練。在家練習時,才慢慢發覺能畫出非常直的直線與和諧的圓形真不簡單,一定要下功夫苦練,所以看一個設計師徒手畫線就知道這個人的能力如何。

        那時,自己有一本筆記本專門在練習畫線,那黒壓壓的直線一開始好像一層層大海打過來的浪,總在固定地方就有小突起,畫著畫著心也跟著浪激躁、厭煩。不過慢慢練下來,起伏明顯的波紋變得平靜,也把我慢慢推向一個懂得控制自己的領域,有人說書法能靜心,我想畫一條直線也可以有同樣的功效。但現在太久沒畫,手感完全不見,稍微用方格紙來輔助,以成就我喜歡的幾何圖形。選擇謄畫在描圖紙,是我記住老師的一席話,不管自己畫畫有什麼用途,是一張只停留在自己練習簿的草稿,還是複雜的、必須面世的室內設計圖也好,圖紙一定要非常乾淨,不能有任何的污漬或痕跡,這是尊重自己的作品以及對方的表現,所以非要描圖紙不可。除了堅守自己個人的「怪癖」之外,可也讓草稿擁有再次修正的機會,做最後把關。

 

   選擇代針筆,希望透過筆的各種粗細,為畫面添層次與立體感,以及滿足畫圖時看見攤於桌上各式各樣的筆時所帶來的華麗感。

                                 三、籃球小子練成了!

           工具、畫法、形象都決定了,如何安排「籃球小子」出場了呢?

        想起我有一顆扎扎實實的籃球躺在櫃子裡,接近八年沒動它了,不知如今成了什麼樣子,為了畫它趕快拿出來研究一下。拿在手上的籃球沒氣得像坐壞的沙發,有地方塌陷,有地方還拼命撐著,好像仍然希望有人來發揮他原本的命定能力,提醒籃球是需要玩而不是畫。突然下定決心,就畫這個瞬間,「籃球小子」即將從無人聞問的角落甦醒,展開另一段的人生冒險,也如同這次擔任創作坊粉專小編的機會,好好「胡鬧一番」。

        計畫中,所有的設計概念都放在「學習」和「生活」。關於學習,開始讓萌萌的籃球小子遠遠望著他最愛的籃框但碰不到,只得從頭開始經歷很多鍛鍊,拉單槓、看書、跑步、寫作文一些基本訓練慢慢累積。而這些較簡單的線條,於我而言也像熱機般,慢慢訓練手感。直到有一張經過兩棲蛙人最終極的「天堂路」測驗,不僅是「折騰」籃球小子的壓力測驗也折騰自己的開始。明明石頭很好畫,不過實際上卻不是如此,只好在網路上搜尋石頭的畫法,慢慢研究素描,才了解到必須凸顯陰影,才能表達石頭堅硬的特質。因此這張圖不僅讓籃球小子挺過「天堂路」測驗,也讓自己更注意深淺與光源的位置,為籃球小子增添更多的立體感,挺過第一階段的關卡。

        圖畫得像不像,比例很重要。在畫9/30「籃球小子,下回見!」,想徒手畫飛機。完成時,看得出是飛機,不過並不是我想像中的具體,後來想起之前畫設計圖時,身旁都有一把比例尺為每個長度量出合理的比例,於是我挖出抽屜裡已經十幾歲的比例尺換算實際長寬與在圖面上窗戶、機翼的寬度、機鼻到機腹的幅度,以求比例的和諧,那架飛機就順眼的出現了,接下來的圖,在構思時都先目測物體比例,畫出來便八九不離十。

        這兩個畫圖重要的概念,在畫畫「籃球小子」又重新喚醒,並且覺得幸好有去上課。深刻理解俗語說:「所有當下不覺得有用的學習,到某一天都會形成助力!」對命運之神的巧妙安排感到深沈的喜悅與感謝。只不過,接下來畫今年五月的圖象時又有了高難度的挑戰,之後大家看圖便能猜到。

        熱情學習一定是好事,不過一直讓籃球小子那麼拼命、苦命似乎不太好,偶爾也需要放鬆一下。有時配合「24節氣」、「節日」、「生活取材」讓籃球小子的生活越來越貼近社會的脈動,也越來越像人。去年,大街小巷夾娃娃機店一間間地開,瞬間帶起夾娃娃風潮,非常熱鬧,一個個待在機器裡的扭蛋,是一個個未知的小驚喜讓人流連忘返執著於夾起的當下,因此在「沈迷的最高境界」裡,籃球小子化身成其中的一顆扭蛋,希望自己能成為某一個人的沈迷的甜蜜想像,變成更好的人,也記錄曾經風行在台灣的社會現象。

        前一陣子也跟風看韓劇「孤單又燦爛的神鬼怪」劇情非常新穎又動人,竟引我突發奇想地想讓籃球小子當一回生性浪漫又堅定的男主角孔劉。於是在「籃球小子也有想當歐爸的一天」的圖中,聚焦他在滿山楓紅中幸運夾住了象徵與命中註定的愛人相愛的一葉楓葉,重現鬼怪讓大家動心的一刻,只不過興奮的畫完時,浪漫感完全消失,卻突出籃球小子的軟萌與認真,突如其來的驚喜,雖然跟當初想表現的概念,完全不同,還是令人陶醉在其中,捨不得不用。或許想留下的原因,是籃球小子所呈現的情感拼圖是另一種呈現方式,浪漫成分並非佔感情中巨大的比例,有時可愛、能愛才能勾起一次一次牽纏的堅持呢!

               籃球小子的畫畫取材,有時來自大眾的關注,有時也脫胎於個人生活經驗。有一張「我不怕愛所帶來的任何意外」的圖,靈感來自和朋友吃飯時,她女兒開心吃著熱呼呼的漢堡,好吃到連胃彷彿都跳起舞來,非常享受美食時光;朋友卻只看見寶貝女兒的坐墊掉了一半,想要讓她坐得完整點,就立即挪動坐墊,一個不小心用力過猛,小女孩被拉力帶著走,整個人像陀輪似的轉了一圈跌倒在地。媽媽嚇一跳趕快抱起小女孩,拼命地安撫,小女孩眼睛睜得大大,還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時,聽到媽媽尷尬、不好意思直說對不起,眼框裡的委屈瞬間收了起來,重坐回椅子上,完全不介意剛剛發生過的事情,又認真吃起好吃的漢堡。在現場旁觀的我,看見孩子沒受傷,便很沒同理心地笑了好久,也發現到孩子的世界是那麼單純。回去和依雯老師分享,她立即要求一定要畫出來,連文字也都想好了,述說著媽媽讓女兒跌倒、出糗,也沒關係,稚嫩孩子的世界裡在意的只有媽媽的愛的宣言,延伸進籃球小子的世界裡,親情的愛轉化出更多種愛的詮釋空間,也挺棒的。

                                    四、錦上添花的應援

           如果籃球小子只有一個人在圖面上「玩」,對他來說,好像太殘忍了,他也需要朋友相伴!所以,每當籃球小子練習的時候,總有死黨「哨子」和「棒球」陪他並肩作戰,成為籃球小子最重要的情感夥伴!

        五月的籃球小子,有一天變「壞」了,居然把哨子和棒球丟在空中,像摩天輪一樣不停地拋接他們,讓他們轉圈圈,轉到他們都面有菜色,不斷地喊救命……可是哨子和棒球不是籃球小子的死黨嗎?籃球小子怎麼會那麼粗暴對待他們呢?後來才知道禍首竟然是一碗「燒酒雞」!這個天外飛來一筆的圖像發想,來自最近友人的好意與自己的不自量力。前陣子天氣潮濕寒冷,朋友送了一碗燒酒雞來,而且還是新竹地區知名的老店,在疫情籠罩下的友人禮物格外令人溫暖。當晚立即在家裡安心熱來吃。氤氳的熱氣與酒香聞著就非常吸引人,早知自己對於酒精的耐受程度不好,所以只將雞肉吃光,滿碗的湯也非常節制地只喝了四湯匙,可是那「四湯匙」,就讓我頭暈到只能在沙發上臉紅紅的對著室友傻笑兩個小時,室友罕見看我這麼放鬆還意外地話變超多,覺得非常有趣,還特別提醒我趕緊將這個「四匙之亂」點子畫出來,由於目前全球武漢肺炎的疫情仍然造成大家很多壓力,乾脆借著「燒酒雞」陰錯陽差的出糗畫面來博君一笑囉!

        當圖累積二十張時,試著為這些可愛的圖寫一句短短的文字,讓圖文傳達更為雋永、有韻味,不過想的句子非常直白、有重點,有時連優美都沾不上邊,更別說有韻味,用了只會拖累了可愛的「籃球小子」,讓他蒙羞。想了老半天只能請很有「文學味」的依雯老師幫忙想想辦法。常常她問我畫這圖的意義是什麼,先請我用簡短的一句話表達,然後才說她的。但每次她脫口而出的句子精緻又精準,我喜愛得不得了,後來直接商請依雯老師成為籃球小子的代言人,用文字魅力為籃球小子圈更多「粉」。


       刊出之後,第一個被圈粉的就是秋芳老師,她看了之後稱讚籃球小子好可愛,而且沒想到文字也詮釋地這麼好!這是依雯老師助籃球小子一臂之力的成果呢!如果籃球小子能受大家的喜愛,有一半要歸功於她。而當籃球小子值日的時間已過,常常逍遙快活不用出現在銀光幕分享自己的生活,不過他總會如驚喜般,出現在我為幾個好友準備的手寫卡片上幫忙炒熱慶生氣氛,並獻上繪者我滿滿的祝福,做夢也沒想到,籃球小子居然還變成我個人的專屬印章了。

                       五、無限熱情的續集

          長長的白色書桌,靠著窗,把新竹的海與天都收在一方透明如薄翼的紙上。心一下就滿足了,天地安好,仿如世界都沈靜下來。籃球小子的出現,從一開始接派任務,慢慢從中得到了創造的喜悅,到最後創作坊夥伴們都喜歡他,能得到一些有趣的反饋,最後它還成為我的個人品牌,還有不斷待續的續集等著誕生,收到意外豐厚的驚喜也是無法想像的。

        設計籃球小子,透過籃球小子學著變強大、學著變幽默、學著慢慢接近自己所愛,也學著照顧更多的人,這是我們在創作坊想和孩子們分享和建立的能力,也是我們一輩子不斷在實踐的重要能力。

        或許我們擁有一支筆的力量可能不足以改變世界,但是只要去寫、去畫、去付諸實現,都能看見改變的自己以及新鮮的人生可能。時序進入20205月,籃球小子又即將回來值日,我期待籃球小子的出現,能夠為全球疫情流行的不安和忐忑,帶來更多的安定和韻趣。

秋芳 2020-05-01 10:01:28

【冷眼看繽紛世界;熱心度灰色人生】
年輕時在戒嚴氛圍裡我們曾經都著迷過七等生,那種用生命的孤絕來對抗俗世、體制的堅持和純粹,簡直都成了神話裡的英雄抗爭。在學院裡,看現代小說課的樂蘅軍老師在白板下寫下漂亮的板書:「冷眼看繽紛世界;熱心度灰色人生。」
這是七等生的小說生命,從地裡竄長出來的一大片青蔥的森林。然後,每一棵樹各自面臨了不同的命運,有的蓊鬱穿雲,有的青青如昔,有的卻慢慢湮滅,燜燒成一截黑炭,燒著燒著,在火焰裡激起一些些星紅。
後來,吳念真為 《伍佰。故事》這本攝影集寫推薦序時,用「冷眼看繽紛世界;熱心度灰色人生」來形容伍佰,冷眼和熱心換成了新生代的音聲形貌,節奏變快了,同時也添了些現代生活裡的紛繁拉扯。
一年過了三分之一、疫情稍稍被適度圍堵,在火災、地崩和思覺統合又激起傷痛和爭議時,讀著淑君五月的信,「繽紛世界」的冷和「灰色人生」的熱,忽然又這麼強烈的推近。能夠在這樣瞬息驟變的時空裡,安安靜靜,做一件自己喜歡的事,成為一種天啓的亮光,但願我們的心,都可以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安住,不念過去、也不想未來,就只是好好珍惜這個當下。
有所著迷,心就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