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相守7:韓麗娟,〈月光〉
月光仙子生下小童時,產房屋頂忽然破了一個洞,有一首歌從遙遠的天上傳過來,這首溫柔的歌,是星星們送給小童的禮物:「小寶貝呀!你是媽媽永遠的寶貝,媽媽的愛像潔白的月光,輕輕將你包圍,這一生啊!都陪著你,靜靜地陪。」
從此,每當月光仙子餵小童吃奶時,就會哼起這首歌。小童一邊聽、一邊吸吮媽媽的奶,很快就安心的睡著了,還常常閉著眼睛,做夢似地咧著嘴笑,不知道是不是天仙們正在逗著他玩?
不知過了多久,小童身上的幸福味道,飄進遙遠的黑暗洞穴,住在裡面的冷姨聞到後很不高興。她一直都很孤單,早就習慣洞穴裡面只有石頭,冷冷的,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混和著體溫的香味,就利用月光仙子睡覺時,偷偷抱起小童,小童看到媽媽忽然變成一張恐怖的臉,長了利牙咆哮起來,一時都嚇呆了,不哭,也不說話。冷姨打開他的靈識,帶走他的意識珠。
月光仙子醒來,後發現小童的意識珠不見了,眼神僵固,怎麼叫都不會回應。她非常傷心,懊悔自己睡了這麼久,沒有好好照顧這孩子,只能下定決心:「放心!媽媽一定會找回你的意識珠」。
她翻山越嶺,手和腳都磨破皮流了血,卻一直找不到小童的意識珠。一年又一年,越來越疲倦,當她累得倒在草地上時,竟發現長在枯葉間晶瑩剔透的水晶藍,小小的碎花,帶著星點般的幽藍,是在天上時星星們最喜歡送她的小禮物。她深深被吸引,就沿著水晶藍出現的路徑走下去,穿過一條河流,到了個寸草不生之地,只見一株水晶藍從裂縫中鑽出來,閃閃發亮。
月光仙子看著美麗的水晶藍,除了裂縫下的懸崖,四處都沒有路了。想起心愛的小童,不知道他是否平安?又想到自己千辛萬苦走到路的盡頭,卻還沒有找到解藥,不覺傷心得哭了起來,越哭越悲傷,一連哭了三天三夜,淚水流進裂縫,竟然形成一條地下之河,讓她順著河水漂流而下,居然被沖進冷姨的洞穴,立刻,她就感受到小童的意識珠在這哩,她哀求冷姨還她,冷姨冷笑:「哪那麼簡單?除非你專心聽我的故事,三天三夜不能分心。」
月光仙子連忙點頭。冷姨說:「我生下來時,本來也住在天上,但因為長得不可愛,不討媽媽歡喜,有一天不小心從天上摔下來,媽媽卻沒有來找我,我又痛又餓又冷,哭著哭著,就從裂縫中跌到這個洞穴,這裡沒有其他的人,每天陪伴著我的只有無盡的黑暗和寒冷.,我最討厭看到有媽媽愛的小孩了…….」
冷姨想起這漫長歲月裡的孤單,越說越傷心,邊說邊哭,到最後沒法說話,只一個勁兒的哭,竟然就昏了過去。月光仙子很心疼,趕緊抱抱她,用最美的月光,為她織了一件像雲朵般柔軟的衣裳。冷姨在柔軟的擁抱中醒來,這是她從沒有過的經驗,她看著月光仙子,覺得被愛真好!原來,幸福的味道,其實並不是那麼讓人討厭。
她把小童的意識珠還給月光仙子,並且用魔法幫助她早點到家。當月光仙子回到家時,她的頭髮早已因為憂愁而變白,小童不認得她,說什麼也不肯讓媽媽靠近。她又急又傷心,不自覺地唱起那首歌:「小寶貝呀!你是媽媽永遠的寶貝,媽媽的愛像潔白的月光,輕輕將你包圍,這一生啊!都陪伴著你,靜靜地陪。」
小童聽著聽著流下眼淚,媽媽輕輕摸著小童的頭,安置好意識珠,小童像以前一樣安心地閉上眼睛睡著了。天一亮,小童重新有了精神,開心地大笑:「媽媽,我昏睡太久太久,都不知道世界變成甚麼樣子了!現在,我要趕緊出發去冒險。」
媽媽的眼神有點擔心,小童對她說:「媽媽請不要為我擔心,我帶著你的愛,就算走到天涯海角,遇到任何困難,我都不怕。」
小童帶著媽媽為他準備的行囊,走向冒險的道路,一點都沒發現,天上正有一片潔白輕柔的月光,默默陪伴著他。 【佳儒畫童話】
跋涉千里,她想為孩子尋回意識珠。水晶藍暗中指引,那是星星在記憶裡留給她的愛。
眼淚蓄成長河,擁著她到陰冷洞穴。那裡,什麼正等待著她呢?【燈下靜讀:幸好我們想起了一切】
冷冷的月光在無人參與的深夜,能夠割傷我們,本來是個祕密,讓我們脆弱無助時,只能藏著、蓋著,疼痛著祕密療傷。韓麗娟青春時代寫的詩,起筆一句「冷冷的月光將我割傷」,讓我痛一陣子、也記一輩子,不時總會想起,她真能寫!
當月光仍然清冷純粹,而我們慢慢忘記了青春的絕美、人情的牽繫時,她又直視冷月般的孤立、傷痛、失魂和分離,讓我們在白髮蒼蒼中,遺忘了曾經偎靠過的美好。幸好有月光的擁抱,讓我們相信所有的疼痛都是因為愛;幸好有一首歌,讓我們想起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