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rry (二十二)
７－４ 羅聖玲
為什麼？
隔了這麼多天的再次相見，孟穎變得好陌生，殘酷又冷漠。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以，只能狠狠的賞了她巴掌，我知道她一定會痛，可是，我的心裡也莫名的好痛，彷彿那幾下巴掌是打在自己臉上一般。
我離開孟穎後，立刻就往圖書館那裡跑，我不想讓大家看見我的眼淚、我難過的表情，就算是為了我僅存的一點自尊也好，所以一直跑到了圖書館的廁所，把自己關在裡面，才敢放聲痛哭。這裡平時很少人會來，於是我將委屈及難受全部化作淚水，我不懂，真的不懂，這是我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也是第一次為了喜歡的人，體驗了什麼是心痛的感覺。
鐘聲響了，我也不理，只管哭，從未缺課的我，今天居然為了感情翹課，真諷刺。
不知道哭了多久，旁邊突然傳來敲隔板的聲音，我心裡著實嚇了一跳，因為我居然沒注意到隔壁有人，還哭的這麼大聲，於是我沒有理會，那個人見我沒反應，才小聲的說「不好意思，妳有衛生紙嗎？我被困了兩節課！」
我不耐煩的拿出一包隨身攜帶的小型衛生紙，我從底下傳給那個人，她很開心的向我道謝「感恩感恩！」
我打算趁她走出去以後在出去，畢竟我不習慣露出懦弱的一面給別人看到，尤其是剛哭過的樣子。沒多久，我就聽到對方開門出去的聲音，等了約莫三分鐘，她應該走了，那我也差不多該離開了。
雖然情緒依舊不能平復，但至少，我試著調適，可以若無其事的面對其他人，這樣就夠了，穿回平時堅強的防衛盔甲，故作的堅強，可以撐著讓我渡過這一天。
我開了門，卻冷不防被嚇愣住，前方有個短髮女孩，距離我不到十五公分，她也是一臉的驚愕表情，右手還舉在半空，彷彿她剛剛是要準備敲門的模樣。
她退後了幾步，尷尬地乾笑幾聲，左手握了一包衛生紙，「那個！這是妳的衛生紙。」
我一把搶過，不想多說，轉過身準備離開這裡，想不到那女孩卻開口叫住了我「雖然我不知道妳為了甚麼事情哭，但是，事情總會過去的。」
「關妳什麼事？」我回頭瞪了她一眼，現在不想多說什麼，更不需要別人的關心
那女孩彷彿沒被我的冷漠語言打退堂鼓，她露出了一個帥氣的微笑「我是三年四班戴禹綸，妳呢？」
「羅聖玲。」我不耐煩的報了姓名，連班級都懶得說，看她那個樣子，應該跟孟穎是同一型的Ｔ。
「我知道，妳是跳級的資優生。」戴禹綸睜大了眼睛，我從她眼裡看到震驚，但她的語氣卻很鎮定。
我抿了抿唇，看了她一會兒才說「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回教室了。」
戴禹綸淡淡地微笑「說的也是，妳以後有空可以來找我！我有空也會去找妳。」
「恩。」不知道還能和她多說什麼，明明不熟，可是就是會有像她那樣愛裝熟的人，但是我卻不討厭她，這點就很難得。
※※
回到教室，我故作沒事，可是做什麼自己卻不知道，開了課本，寫著筆記，就像機器人設定好了，只是做反覆的動作。
「聖玲，妳怎麼哭了？」
在腦筋一片空白的當下，耳裡突然傳來這麼一句關心的問候，不由得讓我回了魂，我伸手往臉上抹去，才發現滿滿的都是淚水，我抬頭看了那人一眼，才得知是老師。
雖然現在是下課時間，但老師還是往左右兩邊看了看，低聲的說「妳知道了？是不是？所以上午的課才沒來上課？」
「什麼事？」我無奈地問，老師今天怎麼也怪怪的。
老師發現我似乎在跟她雞同鴨講，這才躊躇良久，看著我的臉緩緩地說「晚一點，綺萌的父親會來找妳。」
紀姐姐的爸爸！？
於是我忍不住，激動的朝老師詢問「綺萌怎麼了？她為什麼都沒來學校？」
老師別過臉，她也在隱忍著眼淚，只是輕聲的說「不管發生甚麼事情，我希望妳能答應老師，不要影響到妳的生活作息。」
我的不安、焦慮、恐懼，瞬間將我淹沒滅頂，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肯定沒好事，紀姐姐到底怎麼了？
她消失了好幾天，我傳簡訊也沒有回，打電話過去都是關機，打家裡也沒人接，整個人徹底的消失讓我找不到，現在好不容易有她的消息，卻是她的父親要來見我，這叫我拿什麼勇氣去說話？
第六堂課剛打鐘沒多久，紀姐姐的爸爸就來了，老師帶我們到中庭這裡的涼亭，旁邊都是成年老樹木，葉子被風一吹拂，就輕輕的飄落在我們四周。
紀爸爸看了我良久，表情嚴肅正經，眼裡藏不住的哀傷顯而易見，他有些微啞的向我說「妳就是羅聖玲，我家綺萌的朋友？」
「恩。」我感覺我的心臟都快因為緊張跳得過速了些
「那段時間，謝謝妳一直陪在綺萌身邊，我想她一定很快樂的。」紀爸爸說到這，泛紅的眼眶突然湧出了淚水，他哽咽地說「既然妳是她最好的朋友，那我希望，妳能去送她最後一程，醫生說，她有可能熬不過今晚了。」
「為什麼？騙人！姐姐為什麼都沒有跟我說？」我無法思考，真的不能思考，因為這一切都像是騙局，來的太突然，來的太不真實。
紀爸爸拿出手帕擦乾眼淚，無奈地嘆口氣「這是綺萌的要求，她不希望因為自己影響到妳的課業和心情，所以一直要我和老師不准把這件事情告訴妳，但是我還是把事情告訴妳了，希望妳能跟我一起去見她最後一面，好不好？」
「下午的課老師會幫妳請假，妳就先和紀爸爸去看綺萌最後一面。」老師的眼眶也微微泛紅「把妳想說的話都跟綺萌說，不要留下了遺憾，知道嗎？」
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一得知就是好朋友即將離開這個世界？
不公平！這不公平！紀姐姐還這麼年輕！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一路上都保持著靜默，安靜地坐著紀爸爸的車來到了醫院，我從來都沒有來過醫院，白色的建築物，高聳的立在我面前，一進去裡面，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就迎面襲來，好多來看病的人每個臉上都是憔悴。
來到了一間病房前面，紀爸爸對我說「不好意思，我希望妳不要生綺萌的氣，她是真的把妳當做最好的朋友，所以才什麼都沒有讓妳知道。」
「我知道，她是怕我太傷心了，紀姐姐人就是這樣好這樣替人著想。」我抿著唇，推開了病房門，裡面病床上躺著瘦弱蒼白的紀姐姐。
紀爸爸對我說「她的哥哥姐姐去上課了，我跟我太太會在外面等妳跟她說完後才進去。」
「謝謝。」我朝他點點頭，紀爸爸便把門關了起來
我又望向床上的紀姐姐，緩緩來到她的床邊，她的身上插著好多我看不懂的儀器，臉上戴著氧氣面罩，我輕握住她的手，悄聲對她說「紀姐姐，我來了。」
紀姐姐彷彿有聽到般，費力的徵開她的眼睛，我從她訝異的眼神得知，我來的真的很突然，她張口想要說話，卻被我給制止了「妳先別說話，聽我說就好。」
姐姐放棄掙扎，朝我艱困的點了點頭，於是我忍住眼淚，露出微笑說「紀姐姐，我很高興能在剛進來這所學校的時候和妳交朋友，因為我是家中最大的小孩，所以一直很渴望有個哥哥或姐姐來照顧我，我真的把妳當做了我的姐姐在看待，因為妳總是這樣成熟、穩重、溫柔又有耐心，我很高興能夠認識妳，不管怎麼說，我……真的很高興能夠認識妳喔！」
我瞬間抹去臉上已經滴下來的眼淚，我不知道姊姊有沒有看到，但我就是不希望淚流滿面的跟她說話，調息好呼吸，我笑說「紀姐姐！我想好我將來要做什麼了噢！我打算跟姐姐的夢想一樣！當一個老師！」
紀姐姐的嘴角牽出一個微笑，她悄聲的說了我聽不到的話，於是我將耳朵靠在她的氧氣面罩上，只聽到她有氣無力的說了五個字『謝謝妳，加油！』
我用手摀住了口鼻，深怕哭出來的聲音讓紀姐姐聽到，我已經忍到極限了，便朝著紀姐姐說「對不起噢！我今天得先回去了，妳要好好休息噢！」
我衝出了病房，將身體靠在旁邊的牆壁上不斷啜泣，
紀爸爸紀媽媽來到了我的面前，給我遞出了衛生紙「謝謝妳肯來看綺萌最後一面。」
「我……我可以先回家了嗎？」我有點累了倦了，才一天，就發生了好多好多事情，我不知道為什麼上天突然給我這麼多個試驗跟難關，我只知道，在這天，我學會了冷靜跟沉默，像是突然灌進了很多心事的單純女生，失去了原本的本質了。
※※
這幾天的徬徨不安，讓我極度想見孟穎，回想著孟穎上次帶我來她家的路徑，一步步來到了她住的社區山下，只是我沒有勇氣繼續走下去，因為我知道，她或許沒有想要見我的打算。
就在我喪志的蹲在路邊時，那輛熟悉的機車引擎聲，熟悉的安全帽出現在我前面，我又是驚又是喜又是怕，我真的好想念她。安全帽打開的瞬間，讓我又從喜悅變成了落寞，是懷令，孟穎最要好的朋友，一個神祕而沉默的朋友。
她知道孟穎在哪裡，便載我到了另外一處豪宅，這裡每個人都有一張很可怕很兇猛的臉，直覺告訴我，這裡是黑社會角頭的家。
怯懦我的想離開，我不能相信孟穎竟然跟這裡的人有關係，也讓我深深明白，我根本一點都不了解孟穎，她的所有一切，我了解的都只是表面上的那些，很早之前我就有察覺到孟穎跟懷令都瞞著我一些什麼事。
後來我才明白，孟穎為什麼跟這裡有關係了，她的新女朋友，原來是黑色會老大的女兒，看到她對我露出了冷漠、厭惡、不耐煩的神情，我知道我受傷了。
茫然的被送回家，我完全無法正常的思考，亂了毀了，草草跟懷令道了再見，便失魂的走回家，我想，或許真的結束了。
紀姐姐也好，孟穎也好
都已經從我生命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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