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黃粱之夢，彷彿連我與她的愛，那種甜蜜、歸屬、完美對我都像幻覺，

真正對我有意義的是分離是悲劇痛苦是憂傷，而我所真正欲求的是這個，愛情唯

有到這裡才算愛。

◎我和X的愛情還會再有變化，那是隨著我自己的變化而來的，我得接納它、迎接

它，給這種變化一個位置。必定是欠缺什麼東西，所以我沒辦法再深植進我的愛情

裡，或許是「暴力」。我一直從重視「暴力」的角度來看待生命的內涵，「暴力」

它確實是生命裡重要的一股渴欲，它是一種「能動力」。我有對這個愛情和對自己

的暴力要攻擊，有時候這種攻擊的需要是最真實的。或許毀滅，或許如此愛情才能

釘耙在現實之上。

◎生活的意義到底在哪裡？不是兩人互相黏附裡的地獄，而是投入學習如何生活的

過程及生活本身，正是求生存，我正是在學習用我殘酷的人格求生存。愛情的意義

到底是什麼？無非是純潔度、奉獻與靈魂的美麗。而生活與愛情的關連是這樣的，

當具備足夠的生活能力可以置放愛情於生活之中而不致於使愛情毀壞時，兩者才可

疊合，否則愛情將變得醜陋、窒息且厭膩。而婚姻就是於時間之中持續、保存愛情

的最高努力，像是一種朝向神的盟誓。

◎所有的混亂與精神上的負擔都是由於捨不得把某種東西「徹底丟掉」的緣故，以

致不能「尊敬自己的內在」而抱著這些「成見」沉到痛苦的海底。

◎「欲望」到底是什麼東西？OSHO已回答了一部分，他說不可能靠著禁慾或壓抑使

自己無欲，或克服欲望，唯有進入那個欲望，「瞭解」那個欲望，才能從欲望裡出來

。他說「只能問自己的驢子要到哪裡」，聽自己身體的聲音，「接受自己已經是和已

經有的樣子」。

◎之於一個女人的「欲望」，之於X的欲望，幾乎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內容與痛苦。隨

便升起一絲欲望，就會立刻帶來挫折，因為完全不能實現或不能立刻得到滿足，便會

升高到想要摧毀整個關係，以逃開欲望本身，這樣的循環，就是我生活裡主要的苦惱

。而這「欲望」似乎是漫溢的，它占據我發號施令的大腦，流進每一關節使我全身

「癱瘓」，無法動彈。全部的能量都用於和這漫溢的「欲望」對抗，我生活裡根本完

全沒有做任何事，「欲望」是全部問題的重點。

◎問題的解決不是我抵抗或回台灣，而是學會如何「進入」欲望的問題。砍或不砍下

去都會是錯，行動本身並不會改變問題的本質，只會改變問題的呈現方式。而是「停

下來」，讓自己停下來。OSHO說盤腿坐下來進入「瞭解」，而非知識分析，不是靠

自我意識的運作。

◎心理治療之於問題的本質是無用的。

◎OSHO說得還是沒錯，唯有通過欲望才能瞭解欲望，慾望是無法繞開的，渴望愛時

只能更去愛，愛的能量用到盡頭，才是「出家」。

◎每個人都只有一個「意象」可逼近他的生命。

◎我想OSHO所說的，「唯有一個『深愛』過的人才能孤獨，不曾深愛過的人不能孤

獨最多是單獨。」這句話可能是對的。這「深愛」的品質我想是我被召喚來到X身邊

的鑰匙，或如紀德所說得是她和我所創造的理想人物間「所交疊的鴻溝」。老人院的

經驗使我相信孤獨才是生命終極的「境界」且是必然抵達無法逃脫責任的最後一關。

要到孤獨那裡，要透過「深愛」的漫長學習過程，唯有想像及信仰兩種力量可以幫助

人走到那裡。

◎當世界對你以惡意時，這惡意很多時候是不可避免的，你只能不要屈服，堅決地

說NO，如果要發怒就發怒，會顫抖就顫抖，會哭泣就哭泣，唯有受到最極致的難

堪的屈辱與最極致的暴力的傷害，才能不再懼怕世界。

◎更大的受苦，只能在更大的靜默之中得到平復。

◎彷彿一個吸聲音的點，你是不能對她投射自我的。她不是好也不是壞、她沒有對

也沒有錯，既沒有主動的愛也沒有主動的不愛，所有的全部只是自己對她欲求、好

惡的投射，於是要明白，一切都光滑地反射回到我心中，只餘在心底自己與自己愛

憎、欲求萬般情緒、對世界之解釋的角力、鬥爭罷了。她是光滑的點，安靜、虛空

、自然如她本身所如是。於是不要期待她該是如何，不要遺憾過去所失去的，也不

要為未來她所將失去的受折磨......，在整個過程之中，只要明白所有的問題都要回

歸到靜默的自己身上，並且盡力維持她的透明、光亮、無辜與自己基本的乾燥、固

狀、可尊敬性，如果沒辦法這樣，而自己一定得陷入如楚浮的狀態，那就實在不是

在面對一個他人，且怎麼也不是她生命的道理或邏輯了。

◎欲望是可以止息的。人是可以專注在自己身上、專注在其他事物上，使自己快樂一

點、輕鬆一點，不要將自己的軟弱依賴到別人身上，和別人在一個更恰當、更準確、

更遊刃有餘的點上相嵌合，而變得清淡起來的。如果不是重新去尋找那樣的點，人與

人之間長期的相處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而這樣堅強有韌性的關係是可能的，但需要想

像力、信心和要去愛的意志力，把自己導引到較好的生存狀態。

◎西藏喇嘛說：「人不是要拋棄這個世界，而是接受這個世界的離去。」

◎彼此愛戀是容易的，只要適當的刺激物，加上年輕時期精神上的空虛，就會如火如

荼地燃燒起來。但「終身伴侶」是一種將愛戀投向未來的持續生存狀態，是基於彼此

想要相愛的意願、欲望與決心之實踐過程，是在對現實利益的深刻體認，不斷瓦解與

重塑認識是在現實內涵之中實踐愛之理想性的一種生存方式。這也是之於任何理想實

踐過程的描繪。

◎而欲望是怎麼形成的？人生之中要怎麼面對「已形成的欲望」這一主題？這是Lacan

開始在回答的，也是精神分析能貢獻於人類生存最有價值的部分。欲望是他人形成的，

以他人的律法所形成的，而這個過程的「理解」，就是精神分析作為揭露生命奧秘的

特殊曲徑。而「女性主義」所能的是站在作為「生理」上為女性主體的被揭露者和揭

露者立場，去檢查那些被揭露的「小點」、「手電筒」、架構與過程，也去修補那個

揭露的架構及不(能)揭露的界限，或是顯出另一個揭露的架構以及自我揭露這種「另

一個揭露」......。

◎創作，是盜取生命的才能，神、鬼、人、天堂、地獄都要去經過，發了狂愛病之後

、發死病、發瘋病，失去一百遍、失敗一百遍......，這些都是盜取生命的才能，這些

都是生命的寬廣度、深邃度，真的是盜取生命的才能啊，把自己生命裡能有的「角

落」體嚐到盡頭，生、老、病、死、貪、嗔、癡......，細細咀嚼之後通通吐出來，這

就是藝術家的秉賦和天職。

◎女性受限於對男性的「愛欲」，而在這「愛欲」裡的「自我犧牲」、「無怨無悔」

、「壓抑自我」、「無限等待」、「無限忍耐與包容」，正是女性從來都無法以自我

為「中心」去看待、對待世界所造成的「被虐待狂」、「被犧牲」、「被囿限」、

「被壓迫」、「任辱負重」、「恐懼反抗」之性格系列，這樣唯恐失去愛而以他人為

「中心」的根深蒂固傾向，帶給自己無窮的「被傷害」、「被欺負」、「被不負責任」

、「被不公平」、「被拋棄」之人與人對待經驗，也是悲劇的一生。「以愛換愛」是

根結的苦難，認為要得到「一丁點」的愛要用「一整船」的愛才能換取，認定「自己

是不值得被愛的」、「自己根本無法愛自己、愛生活、愛生命」、「如果不先去愛別

人，別人完全不會先來愛自己」、「如果不依靠別人來愛自己，自己就無法解決孤寂

和性欲的問題，要永陷於黑暗地獄，沒有出路。」就是這樣的「以愛換愛」使「愛欲

漫延」而由愛欲的「主體」變為愛欲的「客體」，由世界的「主宰」變為逃避現實世

界的「被宰制者」這些才是「沙漠」的來源。

◎而男性對女性的「愛欲」模式，是以自己為「中心」，「萬物皆為我所用」的「攫

取」、「使用」模式，而在人與人的對待上若其主動要實現的欲望與他人衝突，男性

也習慣付出代價，精神或肉體受暴力的代價，而這「習慣」是從他男性的生活史中經

歷到、練習出的。而男性換得愛的方式，是使自己增加主客觀條件更值得被愛，是使

自己更成為世界及愛欲的「主宰」。男性欲望、選擇、追求、要求、評價、拋棄他的

愛欲對象，然後再循環，他給他的愛欲對象制定律法，如果他的對象不遵守律法，他

就繼續「攫取」(欲望)卻不給予愛，並且斷絕女性一切「愛欲」來源(藉助「使她無能

、無法慾望他人」或整體男性控制女性的「共犯結構」)，使女性受懲罰、受孤立，被

置於「沙漠」之中。男性活在世界上，自己制定律法(畫定範圍)，自己去實踐如此的律

法，也主動拋棄如此的律法，為追求、承擔刻苦耐勞、專注奮鬥、犧牲、與他人衝突

或斷絕愛欲的付出，也為追求的失敗甘心付出精神或肉體受暴力的代價，所有的恐懼

、挫折並不內射為自我傷害及自我貶抑。

◎我現在才算明白「婚姻」的意思是規定著兩人願意一直保持誠意的發願。

◎覺得這一切遭遇都是自己不夠「聰明」所致，自己不夠「聰明」才會被男人所壓垮、

所挫傷、所壓抑，我的一生至目前為止，不被女人所接納、所了解、所平等對待(相對

於她們所會對待於男人的)，我所愛的是不太了解我的美與價值的女人，也不知如何包

容我的缺點，更不知如何和我一起度過情感的困境，如此的女人，這些都是緣於自己的

不夠「聰明」。如果自己任由自己被哪個女人所蹧蹋、所拋棄、所虧待，那也是由於自

己的「愚蠢」。

◎每個人都要體驗到「悲劇」的，否則也不是我所意謂的「人類」。

◎分離有它本身的美，就好像結合時也有一種美一樣；分離有它本身的詩，一個人只要

去學習它的語言，一個人必須去經歷它的深度，那麼，從悲傷本身會產生出一種新的喜

悅，它看起來幾乎不可能，但是它的確會發生，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