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樂手札】該死的浪漫主義者!
肯納佩茨布許
有兩位指揮家被我視為絕對的、 該死的、 無可救药的浪漫主義者!
其一是肯納佩茨布許,再來就是近期留意但最近才熱衷、 却只聽了他一曲“ 丹尼男孩”的小林研一郎。還有一位東德時期的凱格爾, 他臨終前自謂:「 說到底, 我是個浪漫主義者!」 但凱格爾的音樂,我仍未領會其中的浪漫意味。恐怕還要多下些功夫聆賞吧!
至於肯納,我覺得毫無疑義是徹頭徹尾浪漫主義的極致,甚至浪漫到墮落的邊緣。請參閱:《浪漫主義的極致!——聆聽肯納佩茨布許的布拉姆斯三號》、《 肯納佩茨布許,浪漫主義的極致!》
而小林呢,我只是從他好幾張CD封面上的指揮神態做些猜想。日昨聽了他指揮的“丹尼男孩”,我覺得証實了這猜想。
年輕時,對浪漫派嗤之以鼻。所以對該時期的音樂家包括李斯特、蕭邦、舒曼、孟德爾頌等都不聞不問。聽音樂直接從巴洛可、 古典跳到布拉姆斯、布魯克納和國民樂派以降。直到廿年前到社大上音樂欣賞課,聽了老師介紹李斯特和蕭邦,才打開這扇大門,加以讀了布蘭德爾《被誤解的李斯特》和 《李斯特與鋼琴馬戲表演的再省思》 的兩篇文章後,才大量接觸他們的作品。再通過這兩位旁及於舒曼、孟德爾頌。而對舒曼的關切有一半源於他和布拉姆斯的關係。
我覺得浪漫主義呈現的是對人的無盡信任、同情、憐憫和愛。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則是走到了這一表現形式的極致,超出了凡人所認可或能忍受的程度、超出我們一般人的界線。不過就是這一點令我們的心融化沈迷!
就此而言,古今中外的聖人智者皆可謂浪漫主義的代表。因為他們終極的關心就是人,以及身為人在這塵世的生存之道。這麼說,浪漫主義不就是人道(本)主義嗎?孟子的「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就是以人為本的考慮,再證之孟子的脾性「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或可歸之為浪漫主義在中國古代哲學上的代言人。
十九世紀英國傳教士 John Bradford 曾在路上看到被押送的囚犯,不禁嘆道:「若非上帝慈悲,我就是其中之一!」("There but for the grace of God go I”)。既是人道的呼籲,也是浪漫的情懷。而浪漫主義和人道主義同時在十九世紀臻至巔峰,這絕非偶然。十九世紀同時也是小說藝術的高峰,睽諸當時托爾斯泰、杜斯妥也夫斯基、狄更生等偉大小說家的作品,似也印證了人道主義的影響。由此可見音樂、藝術和文學都在這一潮流上湧盪。
雖然人的個性喜愛各不相同,有的人多情善感有的人偏重理性思考,因而人生的價值取向稍有差異。但歸根究底都蘊藏對人的現狀及可能性的關懷。而艺术上所謂的流派和主義所涉及的,是表現的內容和形式的改变。但其骨子裡對於人、 對於人在那個時代、那個當下處境中的摹寫、 關切和寄望之情之思,是亘古不变的。
所以不管是什麼藝術、什麼流派,我們最終在裡頭尋找或想要領會的,是它對人性的立場,和基於那個立場所闡釋的力度和方式。因此不管是古典或浪漫,不管是崇尚理性或訴諸感性,只要它敲擊到我們的心坎,給了某種慰藉、鼓勵和啟發,開啟一片可以安生立命的天地,我們就心滿意足了!
凱格爾
小林研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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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研一郎指揮“丹尼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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