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2-19 09:25:26Katle and Joe
誰的《死與變容》?/ 福特萬格勒音樂欣賞心得
照片提供:Friedman Wang
誰的《死與變容》?/ 福特萬格勒音樂欣賞心得
2月10日,古殿音樂欣賞聆聽內容:
法國福特萬格勒協會版黑膠
雷奧諾爾序曲 II / 1947.6.9(上半場)/ 漢堡交響樂團
福特萬格勒彩排(雷曲)並接受訪問 / 1950.6.11/ 斯德哥爾摩交響樂團
死與變容 / 1947.6.9(下半場)/ 漢堡交響樂團
........................................................
1947年5月25日,二十七天前才剛被解除演出禁令的福特萬格勒與柏林愛樂,在美軍俱樂部電影院舉行復出後的第一場音樂會,曲目是貝多芬的六號(上半場)和五號(下半場)。所以6月9日這場是15天後的演出,但仍在他去納粹化聽審之後沒多久的時間之內,同時二戰納粹獨裁和德國戰敗的陰影也在不遠的過去,在禁演兩年之後的復出,相信對福老來說彷如獲得新生一般,終於得以自在地抒發心懷。我以為復出第一場的貝六是他藝術立場的宣言,貝五則是基於這樣的立場對自己際遇的辯駁和平反。在這樣短時間內,福老演出《死與變容》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呢? 首先,我們要看雷奧諾爾序曲代表的意義。據查,歌劇「費黛里奧」共有四首序曲,包括三首「雷奧諾爾」序曲與「費黛里奧」序曲。所以「雷奧諾爾」其實是「費黛里奧」的前身。劇情描述在專制暴政下,一位婦女雷奧諾爾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化名費黛里奧女扮男裝到監獄中營救遭人陷害的丈夫。我大膽猜測,福老將自己在納粹統治下的角色,相比於雷奧諾爾;而《死與變容》的演出,宣示著他自己戰後禁演到復出之後的精神變貌,彷如死而復生而達到另一生命境地。
根據位德國女作家、音樂家、藝術家Karla Hocker(1901~1992)「與福特萬格勒對話」一書中記載,『在1947年5月22日那場復出音樂會後,聽眾就感覺到福老的音樂有了變化。
⋯⋯「艾格蒙序曲」最初的音響起。⋯⋯演奏的明澄性、客觀性、簡潔,是從那之後他的風格的特徵。這在他的指揮動作上也表現出來。誇張不見了,任意地情感陶醉不再顯現於外。完全的邏輯性,圓滑,而且還多了些節制。聽眾也感到很自然。有一次我們談到在他的演奏裡傳達了一種絕對正確的印象,他只點點頭說:「沒錯。因為我現在已經非常明白如何,也明白為何要這麼做了。」』(摘自:福特萬格勒的音樂與思想)
可見戰後他對音樂與生命的體悟已臻至新的境界。所以死與變容的演出可作為他揭示個人的藝術與生命境界的告白。史特勞斯這件作於25歲的作品,「描述一位垂死的病人躺在病床上,昏昏欲睡,死神召喚著他,不甘心的他奮力掙扎,往事歷歷重現眼前,他仍有太多理想尚待完成。但是他仍逃不過死神的召喚,一聲巨響,他的祈求獲得救贖,通過了死亡的靈魂淨化。」(參閱:alpha 追逐的蹤跡 / 死與變容 Tod und Verklarung) 雖然如此,就變容 Verklarung( Transfiguration)在西方文化中實另有所指:通常是指基督耶穌顯聖容。馬太福音17:1-6「耶穌帶著彼得、雅各,和雅各的兄弟約翰,上了高山,就在他們面前變了形像,臉面明亮如日,衣裳潔白如光。忽然,有摩西、以利亞向他們顯現,同耶穌說話。⋯⋯忽然有一朵光明的雲彩遮蓋他們,且有聲音從雲彩裡出來,說:這是我的愛子,我所喜悅的。你們要聽他!」所以,就這一點來看,該作品的變容兼具世俗精神和宗教上的背景意義。 最後,就藝術(音樂)達到的淑世效用而言,福老藉發抒自己的同時,也讓當時的德國民眾在戰後得到安慰、鼓舞和希望;而且,也給後世聆聽者同樣的感動。
以下我想就這次聆聽 Friedman Wang 播放曲子時所記的心得,抱著野人獻曝的心情與同好分享。
_____________________
Part I: 雷奧諾爾序曲 II
鼓聲精彩
聲音厚,音樂進行沈穩,聲音層次好,高低音的對比產生情感作用
法國號第,由導引部第一次嘗試進入主題,氣勢雄偉;合奏( 鼓)的間隔長,令人屏息靜氣
低音大提琴打底,主題出來,漸漸逼進,加速加強,主題終於出現
(驚覺福老速度操縱自如的快捷,快而不失細節)
第二主題:與主題的發展
小聲的第一主題(?)重複與發展
強音進行 / 軍號 / 第一主題變奏與發展 / 軍號
戰爭的陰影
第二主題出現,悲哀的氣氛,哀悼的鼓聲
小提琴旋律漸快漸強,第二主題強勢出現,帶向結尾
決斷,展現福特萬格勒始終未改的堅韌個性。
Part II: 死與變容
鼓聲:送葬的步履
開始描繪死亡,一波波送別的浪潮(或離別的退潮)
豎琴,天堂的音樂
送葬樂段逐漸轉變
間雜豎琴暗示的另一個世界
在一個轉換的區間,有時生時的回憶(豎琴伴奏下的小提琴獨奏)
以及笛聲,一種陰鬱未明的狀況
鼓(小聲)、黑管,仍在轉換的境地摸索
鼓,突然打擊,死的一刻,交纏著什麼?
似兩股力量拉扯,向上與向下,洶湧激盪
銅管號,浪潮的衝擊
鼓、齊奏
絃樂部的衝鋒旋律:向前衝鋒陷陣,面對死卻不屈服
銅管號音往上的旋律,掙扎
笛音悠揚下,豎琴和弦樂的旋律尖細
一個鳥語花香、溪水潺潺的世外桃源,他回到自性的天地,適意漫步;
所有一切是多麼怡然自得
鼓聲代表的危險(死亡)又出現,但似乎護送著死者走向光明
再怎麼殘酷的打擊都被轉向淬煉的正面意義
多麼纏綿糾葛的人和命運啊!
抗爭,打擊,情懷的發抒
鼓起勇氣啊,抗爭!
凝聚所有的力量向前向上昇華,豎琴陪伴著
又一個休憩與再出發的變容時段
變容的光明出現,霞光萬丈,再逐漸收束,似復歸平靜,在平靜中(弦樂)
鼓聲,危機出現,一再的打擊落下來
銅管低音出現
豎琴,某種轉變似要開始
一個聲部加入(對位)
弦樂~
銅管(主題出現),配著鼓聲
變容的光瀲射不已
弦樂高音、銅管重複主旋律
弦樂伴奏,烘托那光,照耀瀲射,遍佈大地
同時是自性的矗立,而一切復歸寧靜平和
那普照的光,如此溫絢、撫慰;
音樂結束,那光還在我們心裡!
Part III: 1933年,艾格蒙序曲(留聲機)
福老是多聲部的高手,作為伴奏聲部的輕重強弱、變化多端,再加上主旋律上的變化,產生極其豐富的音樂內容;賦格處理的高手。
凌厲,齊奏具有發射性(來自樂段進行中某一點促引的爆發力)
_____________________
補充:
感謝樂友Casper Chang的迴響,對《雷奧諾爾序曲》做了更為具體而完整的說明:
「我對於『死與變容』並沒有很深入的了解,但對於Fidelio與Leonore可以提供一些分享。這齣歌劇在1805年首演,當時並不算很成功,之後多年經過了許多的修訂,在1814年於維也納會議期間所演出的最後的定稿則是非常的成功,而且在這個階段,貝多芬的聲望也可說是處在他一生中的巔峰。雖然很多人認為這部歌劇有不少瑕疵,但這部作品絕對是貝多芬嘔心瀝血而且創作時間從中期橫跨至晚期的鉅作,在地位上,可以說是承接了魔笛中的人道主義精神,是聽貝多芬不可忽略的作品,福老也留下了Fidelio的錄音,應該可以找時間好好聽聽。至於序曲的部分,共有4首,1814年定稿的第四首就叫Fidelio序曲,是四首中最短的,但也最適合作為歌劇的序曲,前三首的規模都是值得當作單獨的音樂會管絃樂曲。目前一般認為1805年首演時的序曲是第二號,1806年的修訂版是第三號,被叫做第一號的則是1808年所作。這四首序曲中,大家都認為第三號是最精彩的作品,這點我個人也十分認同。但福老在這場音樂會中,不選大家最喜愛的第三號,而選了第二號,想必有它的原因。如果福老的用意是因為第二號是1805年首演的作品,那就非常有意思了。雖然1805年拿破崙在海上被納爾遜擊敗,但在歐陸仍是所向無敵,而法國大革命的精神對整個歐洲的影響,更是非常巨大,Fidelio這部歌劇對於自由的歌頌,更是與法國大革命息息相關。銜接自由這一主題,或許就可以理解與劇中男主角Florestan一樣渴望著自由,也同樣經過漫長而艱困的等待與不正義的司法的戕害,而終於獲得自由的福老捨棄第三號而選擇第二號的理由了。」
照片提供:Friedman Wang
照片提供:Friedman W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