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打更‧紹興戲‧小黃狗

       在家鄉有雇請專人夜間打更報時的。每晚子時後，打更者一面敲打竹製的圓桶，咯、、、、、，一面口中唸唸有詞；前門關關，後門關關，火燭小心，直到天亮。這也算是那時代鄉間的特色吧。

      過年前二、三個月，祖父會請一位裁縫老師父到家，供吃住，當然工資另計。然後為家裡每一位成員縫製新衣。少年不識愁，有吃有喝有新衣穿就快樂無比了。

        逢年過節或是鎮上士紳做壽等喜慶時，就會請來外地較有名氣的戲班來唱戲。最常見的是紹興戲和崑曲。我最愛聽紹興戲，一放學就往戲院跑。那些收票員都認得我(我不用買票)。有一次客滿了擠不進去，一位收票員將我抱起(那時大概六、七歲)從售票窗口塞了進去。裡面的問；這是誰？答；大寺內周家的。

       可見祖父在鎮上多響叮噹！

       我迷紹興戲迷到不行。看到戲裡的演員唱做俱佳地詮釋那些忠孝節義的故事人物，那種淋漓盡致、入木三分的演出，令人蕩氣迴腸、繞樑三日，而鋤奸殺敵的大快人心，做夢都會笑。好想跟隨他們跑江湖、走天涯。

我向外婆說：我想拜師學唱戲，不想唸書，我跟他們走，好不好。外婆見我很認真，也很嚴肅地回我；沒錢沒飯吃的小孩才會被送到戲班學戲，況且，學戲是很苦的，經常挨打不說，沒人請他們唱戲時 連吃飯都有問題。你看他們穿了戲服在台上漂漂亮亮，你到後台去看看，卸了粧不就是普通人。小孩子不懂事，長大了你就知道，把書唸好最要緊。結果，戲沒學成、書也沒唸好。外婆，對不起。

        父親在上海工作時，星期假日都會回家。父親在家時我們都比較收斂，尤其是我。在外婆面前我是肆無忌憚為所欲為的。有一次一句頂撞外婆的語言被父親聽到，完了！除了向外婆道歉，還罰跪在店門口走道上。我哭著不依，祖母、外婆、媽媽都來講情。父親說：不跪門口跪店裡，不許再討價還價。外婆急忙到樓上拿了個枕頭給我墊在膝蓋下，我生氣地摔開，心裡埋怨外婆；都是你害的。

       另有一事，害我和浩正傷心了好一陣子。有一天放學回家途中見一條流浪狗一直跟隨我們，十分可愛。於是就帶了回家。祖父、母應允後就收養在家，因牠一身黃毛像極了黃金獵犬，我們為牠取名：小黃。

       小黃十分乖巧，善解人意，全家上下都喜歡牠。每到放學時牠會坐在學校附近等侯我們。一天，對門鞋店老板突然興師問罪，硬說小黃將他店門咬了個大洞。我們對他毫無証據的狀告不予理會，這個老板咬定小黃不鬆口，天天來吵。合該有事，父親回家了，一聽老板提告，不問青紅皂白就叫長工帶到郊外放逐。我和浩正苦苦哀求，老爸是鐵石心腸說一不二。

       眼看工人用繩子拉了小黃就走。小黃好像知道牠的命運就要終結，挫著四隻腳不肯前進，望著我們的眼神是哀求、悲傷、無奈。現在回想起來，彷彿仍在眼前，永難忘懷。

       我和浩正二人哭得死去活來，心裡恨死了老爸，發誓永遠都不要原諒他。

( 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