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蔑，精神沮喪

刖足奴隸守門青銅鬲                  

高13.5公分，口長11.2公分，寬9.2公分，

西周晚期，西元前九至八世紀

文字的創造，外形的描繪最容易讓人理會其內涵。其次是動作，同樣的姿勢所能展現的意義雖有所限制。譬如舉起腳的圖像，所能關聯的動作，不外舞蹈、跨舉、踢躍等使用腳的場合。最難的是沒有形象的事物，或沒有動作的思考、感情等，無從表達起。這一類意識的傳達是不可避免的，就得想辦法去創造。古代經常利用聯想的辦法，也讓我們對古人的生活經驗有些想像的空間。

    人的體力有限，要靠群眾的力量才能與動物、植物爭奪自然的資源，因此要過團體的生活才能有效生存。生活的空間也就不容某個人獨享，因此也期望大家都遵循一定的生活習慣和準則，維持大家之間的和平和安寧而不生糾紛。此人人遵循而可預期的行為準則就是法律。但總有人會做出背離準則的事務，如果不加以懲罰，法制就難維持而社會就會不安。

    處罰本是為自己的族人而設。對每一成員的適用是沒有偏差的。因為在遠古的時候，社團小，成員以親屬為多。人肯定對自己的親人比較會給予最大的容忍。因此那時的懲罰可能只是剝奪參加某種活動的權力，或是給予短暫的拘禁、少許肉體的痛苦，最嚴重的是被逐出社團之外，使面對充滿敵意的野獸和異族，難於保障生命。很少想到要傷害身體，使有永不能消失的肉體創傷。

     隨著社會的進步，組織擴大，生活在一起的人越多，親屬的關係越來越淡薄，法規也就越繁雜，制裁越嚴厲。尤其是生產的效率也提高了，還有餘力以提供他人的需求。於是逐漸產生俘擄他人以從事生產，創造財富的念頭。對於俘擄來的異族，當然會期望他們服從某些法則和習慣。如果違犯了，就比較不會慈悲而不加容情地給予最嚴厲的懲罰。但因人們更重視實際的經濟利益，就想出了不太妨害工作能力的永久性肉體創傷以為警戒，並展示於公眾之前，以收震懾之效。

    《尚書‧呂刑》說周代有所謂『五刑』的刑罰三千條例，違犯了在臉上刺紋之刑的有一千條，割下鼻子之刑的一千條，斬斷腳筋之刑的五百條，割去生殖器之刑的三百條，最嚴重的死刑有二百條。但從漢代之前的文獻看，好像違犯斬斷腳筋之刑的最常見。甲骨文的刖字, 作一手持鋸鋸掉一人腳脛的樣子（。

    甲骨文的刖字，表現受到刑罰的人是個一般人的形象。如果類似的景象而受刑人換成是一個貴族時，意義會是怎樣呢？甲骨文的蔑字，畫一位有眼睛及眉毛的人像，在早期的文字，這是有意表達貴族的形象。這位貴族的腳被一把戈穿過。殺人的戈，砍擊的目標是敵人的頭部。現在受創的部位既然是腳，就不是在戰場。那麼，應該是在刑庭，接受斷腳的刖刑。

     蔑字的意義，《說文》說「勞目無精也。……人勞則蔑然也。」圖畫的是貴族受刖刑，意義卻是精神不振。可以推想兩者的關係。一般受刑人被饒恕生命後，面對的是經濟問題，沒有太多的餘暇思考飛黃騰達的遠景。貴族有財產，不必擔心經濟的問題，但人人需要過團體的社交生活。貴族的身份不容和一般平民混在一起，如果想保持之前的貴族社交圈，一個受刑人，會榮耀地被接受嗎？答案大致是否定的。那麼，他就被孤立了，面對著無望的前途，可能就此精神頹廢，勞目無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