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學校的自習課我一直不喜歡，因為在家裡也可以自習，為什麼一定要到學校和其他同學自習呢？教育部的官吏實在有些糊塗，他們不知真正想讀書的人，無論在那裡都會很自動地唸書，不想讀書的人，就算是拿著鞭子威脅恐嚇，還是不會用功唸書。

而我呢，是屬於中間，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情讀書，想唸就唸，不爽唸就不唸，反正我的考試運氣向來不錯，成績通常是名列前茅。

欸？各位看官覺得我自誇了是不是？非也非也，咱雖然得到的獎狀不多，但成績單上的分數絕對是很漂亮，不信您跟咱回家，咱馬上把成績單拿出來給您瞧瞧！

咦？您當真不想看了？為什麼不想看？好唄好唄，咱就回座位看我的小說，不勉強了，各位看官先坐著休息休息吧！

『‧‧‧‧‧‧‧‧‧‧‧‧咳‧‧‧』

啊哈！終於有人出聲問了，是什麼小說值得我如此冒著被老師沒收的危險，大膽地在教室裡偷看？當然不是古典小說，也不是武俠小說，更不是愛情小說。

OKOK，不賣關子了，其實也不是什麼世界名著小說啦，我呢，正在偷看倪匡的科幻小說。

為什麼看科幻小說？嘿嘿，您終於問到重點了！

一般女孩子都喜歡愛情小說，是因為她們對愛情充滿了無限憧憬，很希望自己就是故事裡女主角，被帥氣的男主角細心呵護，但我可不是一般女孩子哦！其實我是最近才接觸科幻小說，因為啊，咱覺得璇小人肯定不是地球人，咱正想從科幻小說中找出璇小人是屬於那一類外星怪物，將來知彼知己，百戰百勝囉！

『小喆，妳在看什麼書？』

趙炳煥不知從那兒冒了出來，並且在我面前探頭探腦，著實嚇了我一跳，以為是那個無聊的班導想要捉拿我新買的科幻小說，雖然才一百塊新台幣，可那也是血汗錢耶〈辛苦做家事換來的酬勞〉！

『幹嘛啊？』我捧著胸口，安撫那顆受了驚嚇的心臟，唉，難怪有人說，“明人不做暗事，” “白天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喲！妳學西子捧心啊？』他驚喜地看著我的異常舉動。

『捧你的豬心啦！』我沒好氣地闔上小說，見他離開座位，覺得有些奇怪，『你不自習哦？』

『下課鐘響了，妳不想回家嗎？』

這時我才發現趙炳煥已經收拾好書包了，準備離開教室了，班上同學也都快走光了。

『哦，大概是小說看得太入迷了，沒聽到下課鐘響‧‧‧』我慢慢收拾書包，也想回家了。

『什麼小說？可不可以借我看看？』

『倪匡的紅月亮，等我看完，再借你看吧！』

『咦？妳不是從來不看倪匡的小說嗎？怎麼突然換口味了？』

趙炳煥有些驚訝，因為我確實從來不看倪匡的小說，除了拉子小說，也會看一些少女漫畫，突顯我的清純之心。

咦？這位看官，您幹嘛吐了一身啊？是吃壞肚子，還是懷孕了？哦，不是？您是覺得我那顆清純之心讓您噁心了？失禮失禮，偶〈我〉不過是實話實說，您也用不著這麼激動嘛！真是傷人喲‧‧‧

『沒有為什麼，突然想看嘛！』我聳聳肩，不想告訴他實情，畢竟那是我和璇小人之間的戰爭，他沒有必要參戰。

『哦，那我們現在去雙叉路吃虱目魚粥好不好？』他摸摸肚子，笑著說，『唸了太多書，五臟廟有點餓了！』

『好啊！』聽他這麼說，我也覺得餓了。

禮拜六上完自修課，我們偶爾會在學校附近亂逛，或到街上吃些東西，等到晚飯時間快到了，才分道揚鑣各自回家。

『小喆‧‧‧』走出學校大門，趙炳煥邊走邊踢著地上的小石頭，看似滿腹心事的樣子，又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我心中明白青春少年的心事，他一定是在擔心追不到班花，因此我只好故作不知。

『小喆，告訴我實話，約她出來是不是很為難妳？』趙炳煥停下腳步，轉頭直視著我的眼睛。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我咧開嘴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靈機一動，又對著他說，『其實我已計畫好了，過幾天就要考試了，咱們不能分心，所以我決定等考試結束之後，再約她出來，到時候大家都沒有考試壓力，你也可以盡情使出渾身解數追她了。』

『哈，真是個好主意！』他一聽，頓時笑逐顏開，我也暫時鬆了一口氣。

快到雙叉路的時候，有個小男孩騎著三輪車從我面前經過，並且興奮地呵呵大笑，我的腦子裡突然浮現了一抹小人得意的模樣，似乎是向某官府大人告了狀，笑呵呵地等著我接受嚴厲的懲罰。

我低下頭看手錶上的時間，四點半整，幼稚園早已下課了，所以這時候有不少小孩子在街上玩。

啊！不妙了！記憶力超強的我，竟然忘了接璇小人回家！家中三老若知道了，肯定是不會饒了我的小命啊！

『蛋餅！』我趕緊掉頭，快速向他解釋，『對不起了，我家裡還有重要事情，虱目魚粥不吃了，改天再請你了！』

『喂喂喂！到底有什麼重要事情呀？』

趙炳煥對著我招手，或許是想幫我忙，可是我必須在悲劇還沒發生之前，快速趕到幼稚園接璇小人回家，所以只能抓緊書包，頭也不回地向前奔跑了。

雙叉路其實離幼稚園不是很遠，抄小路跑步只需十分鐘，但我邊跑邊想，這幾天跑的路似乎比以前多了很多，鍛鍊身體固然好，但也絕對不是件好事，因為這全是拜那個又可愛又可恨的璇小人所賜啊！

唉，如果不是她，咱那會淪落到這般地步啊？各位看官，請睜大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咱是不是已經跑得汗流浹背了？

『咦，你們在幹嘛？』

好不容易趕到幼稚園，卻見到一群小人圍著璇小人，他們總共有五人，仔細一看，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身上都穿著幼稚園的圍兜制服，還背著小書包，應該是璇小人的同學，可是他們圍著璇小人做什麼啊？

『上官璇，她就是小吉啊？』其中一個看起來很精明幹練的女小人斜斜指著我，臉上的神情有些不高興。

我猛然一聽，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幾下，原來璇小人已經把她新取的名字說給她周圍認識的小朋友了。

『是啊！』璇小人甜甜地笑了，淺淺的酒渦忽隱忽現，煞是可愛，『小吉來接我了，謝謝你們在這裡陪我等小吉，大家再見了！』

『再見，上官璇！』矮小人揮揮手，看樣子是個小男孩，眼睛很圓，長得眉清目秀，也非常可愛。

『小吉雖然很壞，可是妳還有我們哦！』精明幹練的女小人握起小拳頭，拍拍自己的胸口，那模樣頗像小號的花木蘭，還挺英姿煥發。

可是我那裡壞了？全身上下都很健康啊！而且拜託，真正使壞的人是璇小人好不好，我可是受害人耶！

『禮拜一見了！』高小人爽朗地笑著揮手，還是個小帥哥呢，將來肯定會迷倒很多女孩子。

『不要又被小吉欺負了！』瘦小人有些憤慨，感覺她曾經遭到家暴，正在替璇小人抱不平。

啊，呵呵，玩笑滴，咱最最最痛恨家暴了！

『上官璇，加油哦！』胖小人勉勵她，身上肥肉似乎是加了太多油，不過雖然是個胖小人，臉蛋還算是清秀，若是減了肥，說不定也是個小美人呢！

他們陸續向璇小人道聲再見，完全漠視我的存在，而且說完便回到接送他們的家長身邊，然後也陸續離開幼稚園。我聰明地猜想，他們大概是不想讓璇小人一個人孤伶伶地在幼稚園等我來接她，所以自告奮勇陪著她，直到我出現，晚點回家也無所謂，充分表現了同學愛。

可是有幾句非常逆耳的話語，聽起來很不舒服，也覺得自己很悲哀，居然被一群小人莫名其妙地攻擊得啞口無言。

『妳‧‧‧』我怒瞪著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小吉遲到了。』璇小人有些不悅，皺起小眉頭。

我自知理虧，不想反駁，但也不想道歉，轉身準備離開幼稚園，『哦，咱們可以回家了！』

『小吉，如果我被壞人擄走，如果我不小心被車子撞了，該怎麼辦呢？』璇小人卻得理不饒人，繼續責問，可是語氣有些激動，『爸媽都不要我了，難道妳也要遺棄我嗎？』

聽到這裡，我開始心酸了，終於明白即使有孟家三老呵護著她，她仍然忘不了心中所受到的創傷，我也不是鐵石心腸，自然也感到非常愧疚。

『對不起，以後不會遲到了。』其實我一直勇於認錯，就算是面對著古怪的璇小人，也是必須放下身段道歉，因為“知恥近乎勇也”！

『小吉，希望妳以後都會記住今天所犯的過錯哦！』璇小人跑過來握住我的手，微微一笑，然後抬起頭來又說，『好了，咱們現在可以回家了！』

呃？嗯？咦？唉唉唉！明明知道她又故態復萌，以小欺大，可是這個時候我能憤怒地甩掉她的小手，而掉臂不顧她的需要嗎？

能！當然能！可惜善良的我做不到啊‧‧‧當下只好任由她牽著我的手，慢慢走回家了。

唉，各位看官，說實在的，我很理解她為何如何難搞，但其實我早已知道答案了，她應該是被悽慘的遭遇及疾苦的環境所逼迫，所以才會如此早熟，但有時又想做回一個真正的五歲小孩，想對著大人撒撒嬌。

『小吉‧‧‧』見我悶不吭聲，璇小人輕輕搖晃我的手，很無辜地問道，『妳是不是生氣了？』

『我有嗎？』我沒好氣地反問。

『沒有嗎？』

『有嗎？』

『沒有嗎？』

『有嗎？』

『沒有嗎？』

『那裡有？』她還真沒完沒了，我只好改詞了。

『小吉整個臉都寫滿了“我很生氣”呢！』她煞有其事地指著我那張佈滿烏雲的帥氣臉蛋〈不算自戀哦〉，像是抓到了嫌犯似的興奮。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正想大聲反駁，突然見到班花和韓揚親密地朝著我們走過來，兩人都穿著學校制服，並且眉開眼笑，如影隨形，遠遠望去，似乎是一對正在交往的戀人。

『嗨！孟喆，妳還沒回家啊？』班花笑得如春花一樣明豔動人，望見璇小人時，微微彎下腰笑著問，『她是妳妹妹嗎？幾歲了？叫什麼名字？呵，她長得又漂亮又可愛，跟妳還有點像呢！』

『哦，不不不，她是我外甥女，今年五歲，叫上官璇！』雖然美人當前，使得我有些緊張，而且不知所措，但也不能讓別人誤會璇小人是我妹妹，否則可是會折煞咱福氣的。

『孟喆，她是妳外甥女啊？難怪這麼漂亮！』自戀狂韓揚笑嘻嘻地對著璇小人問，『小妹妹，妳真的很可愛，將來長大後，大哥哥可不可以追妳啊？』

接著露出他那雙色瞇瞇的眼睛猛盯著璇小人上下打量，真是個不知羞恥的色胚子，連國家幼苗也想摧殘，我趕緊走上前讓自己擋在他們之間，不讓他用色眼姦淫璇小人，畢竟咱也是璇小人的“合法阿姨”，怎能放縱他人欺負咱家璇小人呢？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璇小人並不害怕他那雙色眼，從我身後走上前，對著自戀狂笑著說，『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等我長大後，就會跟他結婚，所以大哥哥還是去追別人吧！』

欸？這麼小就有喜歡的人了？誰這麼倒楣啊？該不會是剛才陪著她等我趕來的幼稚園同學？究竟是那一個？那個帥帥的高小人嗎？嗯‧‧‧很有可能哦！難怪他這麼護著璇小人，犧牲回家看卡通的時間，自願陪著璇小人，還煽動其他同學留下來陪伴璇小人，真是個不愛江山，只愛美人的小人啊！那他們是不是也互相喜歡彼此呢？

『孟喆，妳在發什麼呆啊？』班花輕輕推了推我的胳膊。

『蛤？沒有啊！』她這麼一推，我立刻回過神，不過鼻間飄過一絲淡淡的香氣，聞起來非常誘人，天生皮薄的我忍不住漲紅了臉，唉，這女人香還真是讓人神魂顛倒，我竟然有些招架不住了。

『小吉，快走吧，奶奶在家等著我們回家呢！』璇小人突然催促著，並且用力拉了拉我的手，似乎是尿急了，想趕緊回家上廁所。

『班長，我們先走了，再見。』見她如此急促，我非常理解，因為璇小人的膀胱太小，當然會比較容易尿急了，於是我只好向夏水豔道別，故意忽略那個色瞇瞇的自戀狂，逕自牽著璇小人的小手，快步往孟家的方向趕路，璇小人的小膀胱若爆裂了，遭殃的人肯定是我，所以為了保命，我也急著想回家了。

『孟喆，我們禮拜一見了。』

夏水豔在我離開前，笑著揮手，自戀狂也很刻意地舉起手，然後豎起大姆指，意味著咱們很識相，知道快點離開他們，不妨礙他和夏水豔獨處。不過我有些懊惱自己的無能，居然忘了趁機約夏水豔出來，讓咱兄弟和她單獨約會。唉，此事只好等到考試結束之後，再從長計議了。

『小璇，妳怎麼不說話？』

一路上璇小人很安靜，而且還低著頭走路，我覺得有點反常，因為平時送她到幼稚園的路上，她都會說出驚人之語來氣我，但現在她卻是一副多愁善感的模樣，讓我很不習慣，也怕其中有詐。

『是不是尿褲子了？』見她聽而不聞，我擔心她忍不住尿出來了，但前後察看了一下她的裙子，感覺沒有濕啊！

『小吉尿褲子了嗎？妳怎麼不在學校先上個廁所，再來接我回家呢？』這時璇小人抬起頭來反問，滿臉驚愕，不過她終於開口說話了。

可是她剛才問了什麼？我尿褲子了？唉，不會吧‧‧‧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怎會失禁呢？這璇小人的小嘴可真毒，虧我還這麼關心她的小膀胱，咱上輩子究竟是犯了什麼錯，讓她接二連三如此折磨我啊？

我站在她面前蹲了下來，與她平視，然後正色問，『想不想上廁所？』

『不想。』

『妳跟我有仇嗎？』

璇小人一愣，搖了搖小腦袋瓜，又反問了，『小吉覺得跟我有仇嗎？』

『呃‧‧‧』我頓時不知該如何接話，愣了很久很久，還是找不出答案來。

過了片刻，璇小人又問，『小吉喜歡剛才那個姐姐嗎？』

『啊？誰？哦，咱班長啊？其實是蛋餅喜歡她，我只是‧‧‧』我暗自嘆了一聲，她才五歲，又不是咱爹娘，幹嘛如實告訴她呀？

『只是什麼？』璇小人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想從我臉上的表情找出答案。

我趕緊站起身，惱羞成怒地大聲嚷道，『妳什麼都不用知道，咱們回家回家回家！』隨後有些好奇地問，『對了，妳喜歡的男生是誰呀？』

『小吉什麼都不用知道，咱們回家回家回家！』

璇小人學我的語氣回答，然後有些生氣地先行走回家，我很無語地追在她後面感到非常莫名其妙，也非常無可奈何。我又沒惹她，她幹嘛突然生氣了？唉，各位看官，如今我學到了教訓，得罪小人壞人奸人都可以解決問題，就是不要得罪璇小人，否則就會很命苦啊！